蒙田说,“人的行为经常自相矛盾,难以逆料,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而作为剧作的主人公,哈姆雷特的全部活动和悲剧命运是其相互矛盾的性格成分所导致。
首先是忧郁、悲伤和乐观、幽默,哈姆雷特的忧郁并不是天生的,只是当厄运突然降临,让他变成了一个最不幸的人,本应属于他的一切美好的东西一下子破灭了。对父亲死因的怀疑以及对母亲不贞所感到的羞辱,使他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抑和痛苦。这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与现实妥协,承认自己作为唯一王位继承人的地位,在那沾满了罪恶之血的王冠下苟且生存。另一条路是与现实抗争到底,不论是来自国王还是母亲,绝不与任何丑恶的事物同流合污。哈姆雷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看来在他忧郁的性格中仍然流露出“追求真善美的微光”。而从哈姆雷特的语言中,可以看出他的幽默、滑稽甚至有点粗俗,他和波洛涅斯的谈话全是调侃,以一种揶揄的口吻嘲弄他的愚蠢,他对奥菲利娅的谈话充满暗喻,指桑骂槐,在旁人所谓的废话中隐含着无法言明的深意。他通过“疯语”,曲折又大胆地表达了他不能直言的轻蔑与憎恶。比如国王问他,“你过得好吗?哈姆雷特贤侄?”他回答说,“很好,好极了,肚子里充满了甜言蜜语,这可不是你们填鸭子的办法。”这无异于当面揭露了克劳狄斯以“甜言蜜语”对他的欺骗,使其狼狈不堪。哈姆雷特见到波洛涅斯时说他是“鱼贩子”,讽刺他的肤浅与粗俗……每次哈姆雷特嘲讽别人的时候,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其次是他的踌躇、软弱与果断、坚强。最能表现他犹豫不决的便是那句耳熟能详的“to be,or not to be,this is a question”,踌躇是他性格的显著特征之一。对于自己的这个缺点,哈姆雷特也多次自我谴责,说自己“像一个下流的女人似的,只会用空话发牢骚”、“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对于复仇之事,他大言不惭地说,“这件事需要做”,可始终不曾在行动上表现出来,以至于老国王的鬼魂再次出现,来磨砺他那快要蹉跎下去的心。但他在克服踌躇的过程中表现出了果断的一面——用“戏中戏”对克劳狄斯进行试探,用调包计让两名朝臣做了替死鬼,同意与雷欧提斯比剑……
还有他富于理性和易于激动。哈姆雷特思维敏捷,当听了鬼魂的诉说后,即使怒发冲冠、热血沸腾,却做到了守口如瓶,没有向霍拉旭透露只言片语,他保持着清醒与冷静。但他在装疯的过程中却常常失去理智,以狂言恶语发泄内心的悲愤之情。有学者说哈姆雷特是“经过佯装的精神错乱投入到真正疯癫的可怕的深渊”,但我觉得他只是为了制造假象来掩人耳目,以此寻找合适的复仇机会,只是装疯并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引起了克劳狄斯的警觉。
“哪一个人的心里载得下这样沉重的悲伤?哪一个人的哀恸的辞句可以使天上的行星惊疑止步?那是我丹麦王子哈姆雷特!”故事快结束时,哈姆雷特又以一个直面人生、爱憎分明、勇敢无畏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整部剧中接二连三出现的一大堆的矛盾,反而让我有点不适应。
剧作中大量重复的语言堆砌、过分雕琢的语言表达、无休止的道白,反而显得有些不自然。想起列夫·托尔斯泰的一段评价——“莎士比亚的作品,是借用来的、肤浅的、即兴杜撰出来的文字,与艺术和诗没有任何想通之处。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看不到真诚,而是刻意求工,玩弄文字游戏罢了。”话虽然狠了点,但却值得反思。
我想,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莎士比亚的作品被人们推向高高是神坛从未跌落,所以人们习惯于用社会普遍认可的观念去下定论,不容否认地认为这是最伟大的杰作。不过,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愿意把他想象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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