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过年

   暑假的第一天，隔壁婶娘就将她家6岁的孙女托付给我照看。小姑娘一头齐耳的短发，长睫毛忽闪忽闪，朴素泛白的长裙遮不住她身上自带的灵气，像极了动画片里的樱桃小丸子。因此我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丸子”。
小丸子常来我家串门，讲的最多的就是她的生意经。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在那儿念念叨叨的。说多了，我就纳闷了，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爱钱呢？我也曾多次试探性地问挣钱的原因是什么？小丸子听到这个问题多是诡秘一笑，一溜烟跑掉。
 一个炎热的午后，我躺在堂屋的躺椅上听黄梅戏，小丸子抱着她的书包，兴冲冲地跑进来，激动地跟我说：“姐姐，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你肯定猜不着。”我想了想，小孩子的书包里无非就是一些书、零食和小玩意呗！我说：“是书。” “不是，你再猜。” “是好吃的。” “不是，你再猜。” “是漂亮衣服。” “不是啦。”小丸子白了我一眼，忍不住拉开书包链，将包里的东西，用力地倒在地上。1元、2元、5元的纸币，1毛、5毛、1块的硬币堆成小山。我忙问：“小丸子，你这钱哪儿来的，该莫是偷的吧！”小丸 子急忙辩解说：“是我挣的，我自己挣来的。”小丸子随性地坐在地上，掰起手指头详细地跟我讲述了她赚钱的秘诀。
最近小丸子远嫁的姑妈回娘家了，小丸子的奶奶遵照农村习俗，安排姑妈与小丸子同住，姑夫与小丸子的哥哥同住。小丸子私下与姑夫达成协议，晚上等奶奶睡着后，与姑夫换房睡，姑夫每晚给自己5块钱。我大吃一惊，戳一下她的额头，问道：“你不怕奶奶知道吗？”小丸子摇摇头，“不怕啊，奶奶睡楼下，我们睡楼上，晚上奶奶从不来二楼的，只要哥哥不说，就没人知道的。我每天给哥哥1块钱，他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我问小丸子打算怎么用这笔巨款，她转了转眼珠子，调转话锋，回答道：“姐姐，你帮我数数，看看有五百块钱没？”瞧她那认真的样子，我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蹲下身子与她一道数钱。我们仔细清点了两遍，总共220块7毛钱。小丸子着急地问：“220块7毛钱与500元还差多少啊？”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只是个6岁的孩子，还没学百位数加减法。于是笑了笑，调侃道：“还差279块3毛钱，也就是你还需要攒的钱比我们刚才数的钱还要多。”眼瞧着小丸子的脸色晴转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忙安慰道：“小丸子，怎么了？告诉姐姐，你攒钱干嘛？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小丸子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小声央求道：“姐姐，我把这钱放在你这儿，过几天我再来拿，好吗？要是被我哥哥发现了，他会全部拿走买弹珠的。还有我攒钱的事，你千万别告诉我奶奶，我攒钱有大用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转眼暑假过一大半了，我也着手备考英语六级了。心思放在学习上，也就不再关注小丸子。好像她很久没来找我了，只感觉最近她总像一阵风似的从我家门前飘过，似乎很忙。
一天早上，天刚微亮，凉风习习，我正沉浸在美梦中，小丸子急促地拍打我的房门，喊我开门。我好不情愿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一瞧，吓了一大跳。小丸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抱着一个鞋盒子直往我怀里撞。我赶紧扶住小丸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仰起头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顺手迅速关上房门，将鞋盒子塞到我手上，神秘地说：“姐姐，我带宝贝来了。”我打开一瞧，满满一盒子零钱。
此时我再也忍不住了，瞪着小丸子，大声吼道：“小丸子，这钱又是你从那儿拿来的，小孩子偷钱可不是好事，快告诉我，要不我得告诉你奶奶去。”小丸子被激怒了，高声辩解道：“姐姐，这些钱不是我偷的，是我自己挣来的，我凭本事挣来的，不信你看我手。”说完，她伸出双手，手心、手背、手指没有一块皮肉是完整，大口子、小口子错综复杂地刻在她稚嫩的双手上，瞧一眼就让人心疼。我一把拉过来，一边给她涂碘酒，一边责怪道：“小丸子，你这是干嘛呀？怎么弄的？”小丸子依靠在我的怀里，紧咬嘴唇，小肩膀微抽，半天没吭声。静默了良久，她才小声说道：“我去抓龙虾了，还去摸螺蛳了，上次你说还差279块3毛钱，我想凑够，姐姐，你帮我数数够不够！”
    真拿这个倔强的小丫头没办法，我只得帮她数钱了，这次是266元，还差13块3毛，看着她那伤痕累累的小手，我忍不住转身从口袋里掏出20元放进去。我告诉她已经攒够了500元，还多出了6块7毛钱。小丸子听完后蹦起来，又哭又笑道：“我终于攒够500元了，我终于攒够钱了。” 
   一直以来纠结在我心头的疑问，现在终于能知道答案了。“小丸子，你现在可以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要攒500块钱？”小丸子郑重地点了点头答道：“我妈妈已经两年没回来过年了，我好想她，她说回来的路费要500块钱，太贵了，想省点钱，如果我给妈妈500块钱作路费，那她应该就能回来陪我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