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最近一直在跑医院,脖子上有淋巴结肿大,怕死了,担心会不会是淋巴癌。医生都告诉我目前没事,可是他不能保证以后一直没事啊。看看周围的病友,他们似乎能够信任医生的话,当听到医生说没事的时候,他们就真的没事了。
···对哦。人家看的是病,你看的是焦虑,当然看不好啦。
——我也觉得是这样。以前我焦虑父母能否回到身边,总是试探询问,担心他们回不来,现在他们真的可以回来生活了,我又对身体产生了各种担心,对不舒服很敏感,总是害怕自己得了什么大毛病。
···得了大毛病会怎样?
——会死啊。
···死就死呗,反正每个人都要死的。
——那我就没法活了呀!
···是因为迟早要死,所以你就没法活了吗?
——对的。如果我真的得了癌症,那可能就活不了几年,然后我宁愿立刻自杀。
···活个几十年再死和得了癌症的死有啥区别?
——其实得了癌症我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死掉,我可能自己就先吓死了,我会很抑郁,会放弃治疗,会自杀。就像现在,你会不会觉得我已经无药可救了,我特别怕被你放弃。
···你是怕我不喜欢你了?
——因为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现实很不成熟,其实我特别讨厌这个样子的自己。
···你好像无法忍受当下和死亡之间的过程。
——嗯,我不想生活中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人要是可以简单开心地活着就好了。
···什么叫简单开心地活着?
——就是不要让我去解决问题,不要让我去承担责任。就像小时候那样,如果有什么需要,总会有人来帮忙解决。如果我生病了,我可以只顾着去玩我的,旁边有人会关照我去看病。
···你的意思是,你想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对。
···那么你希望谁来照顾你呢?
——妈妈,还有老公,我想要他们的嘘寒问暖,想要他们照顾我关心我。
···怎么个照顾关心法?
——比如我有一点点不舒服的表现,咳嗽一声他们就会紧张,就会领我去看病。对,我要身边的那个人比我自己对我还紧张。
···哇!那你想做小婴儿?
——嗯。那样我可以什么也不管不操心,开开心心地活着。
···我也想那样。
——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能,我都那么大了,自己都当妈妈了,别人凭什么这么对待我呀。
···对啊,凭什么?
——可是如果一个人对我好是需要我先去做些什么换来的,那我觉得这份好就不是真的好,我就会不稀罕。
···那你就继续做小婴儿,继续体验不安全。
——做小婴儿为什么不安全?
···因为她依赖妈妈的照顾才能存活啊,妈妈出于母性的本能会付出一些,但要是妈妈生病了,没钱了,被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了,婴儿就随时可能被抛弃。
——那人与人之间,一定要去交换吗?我觉得交换得来的东西不值钱,有乞讨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个乞丐,很卑微。
···乞丐才不是交换呢,乞丐直接要,因为他没有资本去交换,所以卑微。人家心情好了给你一点,心情不好就可以不给。交换倒是很平等的姿态,只要你有别人需要的东西,一点也不卑微。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这是一段具有浓郁认知色彩的咨询片段,之所以可以切入这样的风格是因为已然和来访者建立了牢固而信任的关系,同时也是建立在对其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充分了解的基础之上。因着早年缺爱而建立起的防御机制,付出怕被辜负,于是就不断索取。由来访者的疑病焦虑说开去,顺着她的想法抽丝剥茧,最后引向的关系中的交换理论正是我近来思考和总结的方向。或许可以另起一篇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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