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路

        城中一角，围成一林。不管人事如何变迁，建筑如何置换，这里不变，多少年如一日。

        巨木静植，碧草连池，洞天连属，翳翳难得一见天日，所以扶疏得格外深浓。没有虫鸣，没有人声，只有清寂。拥挤的草坪也散发着沉郁。

        偶见几处围成一圈的石凳，很少有人，中间的石桌上落满枯枝败叶。想来枝叶下有残局，但鲜有人问津，世人都活得匆忙，害怕浪掷光阴。走在这样的路上有一点奢侈，乃至于感到些微罪感，因为时间就是金钱，而且还没有人陪你一起浪费。在这样一个节奏飞快争分夺秒的地方，有时真得一日千里。

        走在这样的路上，就像见弃于岁月的长河，置身于禁地。也许没有人知道是人造就环境，还是环境造就人。氤氲的潮气随风荡漾，在层林叠翠中循环，古人清修大致如此。

        书店里关于修养的书籍甚盛，想来很有“求贤若渴”的风气，但生活实际里所见总不同以往。偶有些可堪资目，令人眼亮，但总不似很久很久以前于平常中见绚烂。很久很久是多久，竟也不清楚了。

        走在这样的路上很容易忘了时间。虽然手机上有，但也只是一个数字。对于时间立马会想教堂大钟或者工业对时。没有时刻，人会迷茫。同时性总是物聚的前提。这些均匀的刻度左右着人们的未来，也勾连着记忆，每个点都好像一个入口或一个出口。同时人们又在乎着又遗忘着，但从未离开。

        在这样的路上也很容易忘了空间。拥堵与开阔对于此处来说没意义。这里没有一切阻碍，虽然不是一览无余。只是这里没有催促和进度表。没有空是句稍带成就感无奈感的口头禅，似乎表明物尽其力，才尽其用。空间是唯一的，在此处就不可能在彼处。万物都有一个只属于它的空间。没空表示空间化的时间，也表示空间。

        走在这样没有进度表与设计图的路上自然忽略时间空间。或者说时空在这里变得内在化。

        粗壮的树干里面隐藏着年轮，皱褶的树皮无视风雨阴晴。也许想找块空地安歇手脚，也许想找个象征放亮心情。但在这里似乎不必也不能，因为这里令人自己得不能自已。就是这样不同的瞬间，一簇一簇，流连却不能留守，放松却不敢放肆，沉默却不愿沉沦。也许烟霞不必非有烟和霞吧。

        走在这样的路上，林外艳阳高照，仿佛能感觉到水气蒸腾，林内清凉无汗，如置身于海底倍感胜景难再。有些海底人迹未至，有些地方也人迹罕至，比如此地。但又不自信起来，也许我在此正好无人而已。也许我道是烟霞，他人不过是平常烟火而已。孤陋寡闻总是常有的事。

        走在这样的路上无比踏实，却又倍感不真实，因为哪有几多闲暇。似乎古时游人逢清景浅尝辄止，大概怕得是无景时便兴味阑珊，倘若着意领略，除却巫山不是云，怕只好筑屋景中，抛却尘氛方为止。

        不过还是想，有空时，走在这样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