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
“要致富,先修路”,口号喊了很多年,标语在李二牛家的院墙外都写两遍了,驴粪沟的路还是原先的路,坑坑洼洼;人还是原先的人,穷!
要说变化,伸出指头也能掰扯出几件:宋大驴和李三奎娶媳妇了,一个娶了他大姑的外甥侄女,一个娶了他三姨的表妹,虽然是亲戚,好歹也有媳妇了;王半仙的女儿嫁出去了,嫁到了城里,回过娘家一次,小汽车的底盘被路面刮破,机油撒了一路,小两口再也没来过驴粪沟;有人看见张能人他们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一年又一年,张能人的三个娃娃全部考上大学了,这是驴粪沟走出去的仅有的几个大学生。
政府下定决心要给驴粪沟修路的时候,驴粪沟的人想的没有那么远,他们想到的只是自己家的三马子终于能平稳地把土豆拉回院里,而不至于在原先的路上翻车或是把土豆颠簸地撒上一路。能不能致富他们想不到,也不去想,但修路是好事,他们能想到。
修完了驴粪沟阳洼的路,要修通往阴洼的路的时候,出问题了。赵二杆子把路堵住了,路不让修了。国家规定的路面宽度不得低于3.5米,偏偏路的右面是个坎,左面是赵二杆子家的地。往右打地基代价太大,又牵扯到退耕还林政策种下的一大片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赵二杆子让点地出来。村干部磨破了嘴皮子,跑破了鞋帮子,可他就是不干。
通往阴洼的路没修通,成了村干部的心病。苦恼的不止是村干部,还有张能人。
张能人想把路修通,不为自己,也不为别人,他是为自己的娃娃。大丫头大学毕业找了个对象,虽然不是城里人,开着小轿车回娘家也算风光。可每次车走完山对面的阳洼的路就走不了了,只能把车停到李二牛家里。再大包小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家里来,山里爱下雨下雪,女婿女儿每次回来衣服裤子上都会溅一身泥,有一次还把女婿的皮鞋陷到泥里拔不出来,栽了跟头。女婿虽然不说什么,但张能人心里总不大好受。想到还有两个娃娃也快大学毕业了,张能人的心里就堵得慌,像猫的爪子在心里挠,像发情的猫在夜里叫。
张能人找过赵二杆子,赵二杆子说,你不是能人么,你能的从天上修条路,或者从地下修条路。张能人被噎的说不出话。
赵二杆子还放话说,我就不让修路,修了路就你张能人占便宜得好处。
乡上镇上不止一次的出面协调过修路的事,赵二杆子就是不让地,给赔偿款也不行。眼看县上给的修路的期限只有半年的时间了,镇长魏大脑袋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也没个好主意,在家里一个劲自言自语地骂赵二杆子不是个东西。
“爸,你别老在我眼前晃,我看书呢,晃的人头都大了。”魏大脑袋的儿子说。
“你看你的书,管起老子来了。”魏大脑袋说。顿了顿又说:“不务正业,净看没用的书。”
魏大脑袋的儿子一蹦三高的说:“嘿,可别小看了这些闲书,它能帮你解决问题呢。”
第二天,驴粪沟传出了一条新闻,张能人的女婿在城里买了房要把张能人全家搬出驴粪沟,去城里住;张能人上大学的两个娃娃也在北京上海找好了工作,再也不回驴粪沟了。
村长背着手溜达到赵二杆子家说:“我说,赵二杆子,张能人一家都要搬走了,再也不回驴粪沟了,你家娃娃、女婿以后买了小轿车咋回家?”
赵二杆子媳妇给村长倒了茶,村长也不喝,甩下一句话:“修不修路你自己看着办,三天后这条路就不修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用一个月,阴洼的路就修通了,平平整整,比阳洼宽出了半米,4米。
镇长魏大脑袋在竣工会上对全体干部说:“作为领导干部,我们要多读书,尤其要多读像《鬼谷子》这样的书。”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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