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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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蕾,快点起床了,要迟到啦!再晚坐不到校车了!”穿着花围裙的安妈妈从窗台伸出头,朝楼上安蕾的房间催促着。
挂在屋檐下的虎头鹦鹉岁岁也在笼子里跟着喊:“蕾蕾要迟到,蕾蕾要迟到!”
女孩安蕾今年就十二岁了,育英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此时正在摆满粉红猪玩偶的小床上伸着懒腰,挣扎着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走进洗漱间。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蓬乱的头发和刚冒出头的门牙,不禁扮了个鬼脸。安蕾三两下扎起马尾,褪去米白色蕾丝花边睡裙,换上了新礼服。她单薄的身体在这个寒假长高了不少,去年的衣服变短了,靴子也紧了一些,米奇书包不再觉得硕大,那把小花伞却又略显拥挤了!
安蕾打着呵欠从楼上跑下来,顺手从餐桌上薅了一个安妈妈刚刚烤好的面包和一瓶牛奶,就像一匹小野马似的冲出了家门,边跑边喊道:“妈妈,我走啦!”
安妈妈追出来站在挂着鹦鹉的屋檐下,大声叮嘱:“蕾蕾,小心点,校车还有5分钟。”
安蕾家是在小镇边上的一座独栋小别墅。出了院门就是两排整齐的桂花树,向前行进十来米便是校车经过的柏油马路,柏油马路一头蜿蜒地进了山,另一头笔直地穿过小镇。马路的另一边有一条从前面山脉涌出的潺潺小溪。一年四季都在安静地流淌着,一刻不停!
初春的早上还是雾蒙蒙,抬头可见远处成片的雪松,人们呵气时还会出现一团白雾。小溪岸边的冰块已经在开始融化,周围的野草也还在沉睡,一棵落羽杉舒展的枝条,对着远山深情地眺望。
安蕾黑色小礼服搭配格子半身百褶裙,外面套着一件红色厚羽绒服,露出下面一节白色羊绒长筒袜和黑色皮靴,站在寒风中看着校车缓缓向她驶来。
安蕾像矫捷的孢子一样跳上车,拿着面包的右手向一两个月未见的同学们打着招呼。
“蕾蕾,过来!”短头发大眼睛的游柚坐在最后一排招呼着安蕾。
安蕾摇摇晃晃地向后面挪去,车子一个颠簸,安蕾拿牛奶的左手按到了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陌生男生肩膀……
奶白色的液体顺着男生的肩膀一直流到了座位上!
安蕾石化!
男生弹站起来,试图用手拂去着满身的牛奶,安蕾也被甩了满脸。
“对不起,对不起……”安蕾抱歉地吐吐舌头,瞄了一眼这个瘦高个儿的冷漠脸男生,就大大咧咧地往游柚身旁走去。
男生红着脸看了安蕾一眼,也没说话,就换到前面的位置坐下。
半小时后,校车到达了这座山脚小镇唯一的学校。
孩子们鱼贯而下,飞奔着跑向各自的教室。安蕾跑了几步,又转回头对着不紧不慢走在后面的高个儿男生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才又跟在游柚后面进入六年级一班的教室。
上课铃声安静了同学们的吵闹。班主任走进教室,和蔼地扫视了一圈渐渐长大的孩子们:“小学最后一学期,同学们要努力哦。收起玩心,专心学习,做得到吗?”
安蕾跟随着老师的开场白,也渐渐进入状态。
只是她偶尔还是会走神,想看看窗外还有没有鸟,想看看操场边的桃树开花没有……今天,她又多了一个关注的对象,那个高个儿男生,是哪个班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安蕾瞧见高个儿男生从六年级三班的教室走出来,还听见有人叫他‘洛尘’。安蕾跑过去,从后面拍了拍他的头,然后大笑着像只小猴子似的跑开了,留下一脸懵逼的洛尘站在原地。
下午上课,游柚传过来纸条——洛尘是从大城市转过来的学霸哦!听说还会小提琴!但是,他个妈宝!
安蕾看着游柚伸伸舌头,小声说:“我会打架子鼓呢!”
两个女生在高高磊起的书堆后面嘿嘿嘿地傻笑起来,戴眼镜的数学老师发现后,把她俩拎到教室后面罚站了两节课!
往后的日子,在校车上,在去食堂的路上,在做早操时,安蕾都会突然出现在洛尘的周围。洛尘经常对安蕾投去厌烦的眼神,可天真的女孩毫不在意,她喜欢捉弄这个不太会笑的男孩,并且很想看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有时候放学后看见洛尘,安蕾就会绕着知书亭狂奔好几圈,直到满面通红,然后又站在洛尘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酥心糖,塞在洛尘手里,又蹦蹦跳跳地离开。
学校后来有个传言,安蕾喜欢洛尘。还有传言,洛尘对这个莫名其妙且过于活泼的女生头疼不已,他甚至回家央求妈妈,要转学!
天气逐渐变暖,溪边的野草已经变得茂盛,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着马路两旁,不变的是那棵落羽杉,永远枝条舒展,永远深情地注视远山。
一晃,小学的旅程已到站。活泼的安蕾进入一所私立中学,沉默的洛尘却去了一所公立中学。想到终于逃离这个精力旺盛的女孩儿,这个高个子男生长舒了口气,但随后怅然若失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二】下卷
窗外的知了焦躁的唱着夏天,屋檐下的岁岁却打着瞌睡,楼上的安蕾趴在床上看着安妈妈走来走去替她收拾入学行李的身影。
“蕾蕾,上大学可不像高中,离家那么远,要照顾好自己哦!”
安蕾用眨巴眼睛来回应妈妈的叮咛——妈妈可真啰嗦,我都快十九啦!
女孩安蕾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再过两天,就要去G大中文系报道。
还有洛尘,那个被她洒了满身牛奶的高个儿男孩,那个吃了她很多酥心糖的男孩,也会上那所大学。
安蕾仰头躺在床上,笑容在俏脸上蔓延开来,终于要在大学重逢了,也不枉费她这六年的努力追赶。
周末清晨,喜欢穿白衬衣的洛尘早早地等在了G大图书馆门口,190cm的大高个单肩斜挎着一个黑色书包,忧郁的气质在微凉的晨风吹拂下,显得更冷峻了。
二十岁的他还和小时候一样很沉默。前两年母亲离世后,父亲想让他出国念大学,但洛尘执意不肯,他想留在离母亲近一点的地方,这样可以常去祭拜。
还有就是,他听见高中同班同学游柚说,安蕾想报考G大……
说不清洛尘怎么想的,总之本可以上超一流大学的他,来到了这个和他不太匹配的大学。
开馆了,洛尘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放下书包,取出装满冰咖啡的杯子和一叠学习资料,边翻阅边做着笔记,直到感觉有双眼睛一直在他脸上流连忘返!
洛尘抬头,与这双笑得像一轮弯月似的眼睛相撞……
“安蕾!”洛尘几乎在一瞬间就想起了这个六年多未见精力旺盛的丫头。
“嘻嘻,你竟然记得,看来对我的厌恶深入骨髓哦!”安蕾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洛尘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心中不禁想起一句话,‘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两人不再说话,坐在一起各看各的书,直到安蕾先离开了图书馆。
要说洛尘,真的是很招女孩喜欢的男生,比如他们班上的宋雨,就曾在班会上面红耳赤地表白,要做洛尘女朋友。女孩很美,是那种柔柔弱弱安安静静的小鸟依人!洛尘有些怜悯,动了恻隐之心。
顺理成章他们开始约会,一起去食堂,也偶尔会去校外的广场转转,他们会牵牵手,会拥抱。还有一次,如果不是安蕾突然出现在他们约会的凉亭,他们俩就接吻了。
洛尘干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继而向宋雨介绍道:“这是安蕾,我们是小学同学……”
话音未落,安蕾就接过去:“好巧啊,在这儿也遇上!”然后就自顾自地坐在他们中间,吃起落尘替宋雨买的点心。
在接下来的聊天中发现,原来安蕾和宋雨竟然住同一楼层的宿舍,于是原本两个人的约会就经常演变成三个人的聚会。
“你知道吗,宋雨,洛尘从小就爱脸红!哈哈哈!”安蕾总是跟宋雨讲一些洛尘小时候的鸡毛蒜皮。
“你怎么会什么都记得啊?”宋雨问道!
“我记性好啊!”安蕾眨着一只眼睛,俏皮地说。
“你喜欢他吧?”宋雨突然盯着安蕾!
“没,没有啊!”安蕾红着脸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才是他女朋友,你知道吧?”宋雨盯着安蕾,不容她眼光闪烁!
安蕾这才醍醐灌顶,原来她这段时间一直是个滑稽的小丑,洛尘是对面这个女孩的男朋友!她低下头,默默地大口刨着饭,满脸通红。
回到宿舍,安蕾就和衣躺下了。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整颗心都因为错过而被掏空,就仿佛身处云端后又被放逐得不知所措!
安蕾没有再出现在他们的约会。她知道,她该消失。她非昔日她!她一边忍受着思念的煎熬,一边说服自己要忘记。
此后的安蕾,总喜欢站在学校的操场,抬头向教学楼张望,偶尔能从人群中找到那件白衬衣,然后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她在想,总有一天,她要写一封的情书交到这个白衬衣的手上,在他孤单的时候,在他需要他的时候。
大四的分手季,洛尘和宋雨也应了景。炎热的夏季,校门口那棵古老的槐树下,这对恋人最后一次拥抱。两人都没有太多伤感,就连本该撒几滴眼泪收场的女生都是笑吟吟的。
宋雨要出国了,自然是喜上眉梢。
洛尘深知自己对宋雨的感觉怜悯多于爱情。如今她有更好的发展,选择离去,他祝福她。同时,洛尘自己也算是解脱了!
“去找安蕾吧!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不然不会总是借故来女生宿舍楼下约会!你不就是想偶遇她吗?”宋雨眼睛有些湿润了!
洛尘默默不语,把宋雨的行李全部搬上车,随即伸出手,宋雨愣了一分钟,还是握了上去。一千多天的感情,这一握,便一笔勾销!
车子载着这段感情绝尘而去!
送走宋雨,洛尘回到宿舍,面对满屋凌乱,他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聚散不由人啊!
这时,门被推开。
洛尘转过身,看见站在门口的安蕾,面若桃花,亭亭玉立!
“一起回家?”安蕾活泼的样子让洛尘露出难得的微笑。
盛夏的小镇郁郁葱葱,那棵落羽杉站在小溪旁迎接了这对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女。
洛尘带着安蕾去了母亲的墓地。
回来已是黄昏,两人走在那条马路上,仿佛回到了幼时。安蕾悄悄地把小手塞进了洛尘的大手里。大手轻柔地摩挲着小手,满怀爱意。安蕾笑颜如花,在夕阳的映照下,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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