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父亲看病

早上六点起床，儿子看店。我要带父亲到大医院去检查身体。

七点二十到达医院，排队挂号，大医院就是不一样，门一开，病人家属自觉排队，人多，早检查早了事。

专家号17.5元，感觉父亲腿脚肿，自作主张地挂肾病专科。分诊台医生没来，我抽空去吃个早饭。

八点钟，父亲来了，我们刚好赶上第一个看病。父亲浓眉紧锁，内心深处的担忧与害怕都裸露在皱纹里，脸色苍白，双眼凹陷，眼仁赤黄，一副无精打采浑身没劲儿的状态。

五十多岁的张主任，头发开始谢顶，宽阔的前额，浓眉如剑，笑容可鞠询问父亲的病理特征。父亲说腿脚肿有半年了，最近头浑浑沉沉，感觉胸脯胀，似乎也有些肿。

张医生给父亲测量血压，90一145，有些许偏高。父亲说，偶尔忘喝降压药，血压升至190。太危险了，高血压引起偏瘫，及很多并发症。医生开了检查单子，抽血，尿检，希望快速找到病因。

我下一楼交费，父亲执意要我用他的医保刷卡，医保卡里有四千多元。我没有坚持自己掏钱，为父亲看病，掏钱也是应该的。不想让父亲愧疚，在他能承担的范围之内，让父亲自食其力，有尊言，有价值。

抽完血，查完尿，等待结果的时间里。父亲说再挂一个号，到心血管内科看看。好，我用微信在挂号机上挂号，不用排队等待。三甲医院就是不一样，大厅里放了近二十台挂号机，直接在机上一点，输入姓名，年龄，电话，选择科室，点确认。OK！快捷，简单，神速。

到三楼分诊台，杨教授，医学博士专家，3号门。排队的人多，八点四十，才看了三个人，父亲前面还有十二人等候。我让父亲抽空去吃早餐，血抽了，饭可以吃。

我停在门口，侧耳倾听。黄教授正在给一个中年坐轮椅的男人看病。大约三十五岁上下，一张胖脸，挂着清纯的笑容，上半身肥胖，两只胳膊粗壮，看起来很有力量。两条腿瘦纤细小，缩在裤管里，空洞得可怕。

他对医生说，小时候患了小儿麻痹症，落下的残疾。你以什么谋生啊！杨教授关心地问。做白铁皮生意，养活自己和家人。黄教授情不自禁地给他点了大大的赞！佩服，向你致敬。满屋子的人都被感动，身残心坚的人，顽强地和命运搏斗着，活成了“战士”。杨教授幽默、风趣、儒雅、似乎到这儿，不是来看病的，寻找被人尊重与心灵呵护的。

杨教授七十八岁高龄，退休后又被医院反聘回去，一星期上两天班，报酬从优。医生职业，越老越价值连城，经验丰富，博学多识。满头银发，精神矍烁，谈笑生风，心中有爱，满目葱茏。

还有四十五岁的妇女，走路喘气，胸闷。黄教授一边开单子，一边神情严肃地说，你非住院治疗，心脏病百分之百跑不了，看怎么科学地治，才能好。

其中一位男士，满脸酱红，让杨教授开单，检查肝。一年喝多少酒？三百斤？多少楼房跑车都被你喝没了。看得出这是位成功的商人，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黄金项链，手上戴满戒指，显示自己豪华与富贵。

杨教授调侃，你检查什么？一般普检，还是排除肝癌的查？肝癌吧！三十五年酒龄，今年五十五岁，怕挂呀！你还有怕？扬教授反问，上帝是公平的，要么让嘴快活，胡吃海喝，吞云驾雾，内脏遭罪；要么嘴憋屈，忌烟忌酒忌辛辣，内脏快活。人生在于选择，疾病都是暗中标好了价码。

终于临到父亲，杨教授一听父亲是景阳的，露出率真的笑脸。景阳，六廊穷得冒烟，大山连绵，我年轻时随工作队去过。一句话，将父亲的心暖热了，激情满怀地叙述病情。

杨教授一边写，一边问，一丝不苟，让人敬仰和佩服。父亲躺在里间，杨教授亲自去检查：摸、敲、听、测一连串折腾之后，给父亲开检查单，心电图，抽血，胸部彩超，CT，标注检查顺序。谢过杨教授，我去交费，父亲在抽血室等我。

医院的人真多啊！电梯里，走廊上，大厅里到处是急匆匆的脚步，焦灼的神情。没有病，谁愿意来医院啊！这里是人间的“地狱”，亳不留情地送走了舅舅，母亲，还有姑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狗屁不通的哲理，那是因为死的不是至亲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痛。那些温暧我生命的亲人，永远活在我的记忆之中。

陪伴父亲抽血，心电图，彩超，CT。漫长等待中，父亲躺在椅子上睡觉，我关注着被喊到名字。耐心在这里恰如其分地利用，不急不躁，平静安祥。所有检查做完，中午十二点半了。

我和父亲去吃午饭。天太热，人都没有食欲了。饭店家家爆满，生意火爆，位置决定一切啊！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是在医院看病的人。满脸疲惫，神情倦怠，苛延残喘地挣扎着，在社会最低层，努力与生命赛跑，用钱购买健康！

父亲吃馄饨，小笼包。我要了一份凉皮，解渴解热。电扇呼呼地吹着，每个凳子上都坐着人，汗似瀑布从额头、眼黛、面颊冒出来，擦不干。马路上的人更是蒸桑拿，脚步匆匆，汗水淙淙。

中午，医院的坐椅上坐满了人，从一楼走到四楼，没有一个空位子，走廊楼梯上坐着三三两两，男女老少。好不容易有一个空位，父亲坐了上去。我得去拿抽血报名单及CT片子。

医院有钱，所有的报告，都是机器扫条码，自动打印。只需一分钟，一切都搞定。CT片子打出来了，报告单无法取出，下午三点以后才能取到。时间倏然滑到两点半，医生上班来了。

陪父亲依然找杨教授看病。没有报告单，杨教授让我们等等。无奈，坚持到三点，我将报告单打出来了。支气管炎，肺气肿，明晃晃的结论。内心忽然松了口气，父亲这是老毛病，一年四季咳嗽，支气管炎，肺气肿。

杨教授将所有单子打开，父亲血液显示，尿蛋白偏高，心脏有一节血管肿大，还有几处闪着小亮点，使血液流通不畅，形成头浑打转。杨教授细心地讲解着。需要住院吗？我们来这儿目的就是为了住院。杨教授头摇得像拔浪鼓，这是老年人的通病，回家调养，我对症开药。药物，食物，心情三者合一。病是慢慢地好，少盐，少酒，不能吃肥肉，好在父亲不抽烟。

谢过杨教授，买药回家。父亲嘀咕是不是没查全呀！浑身难受，却是老毛病，折腾一天，花了近两千元钱。药六百多元，一个月的量。喝完了，再来买。父亲老了，内心深处时刻担忧，害怕自己得病，有钱没命花，多可惜！政策好啊！父亲戎马一生，最终得到政策的好处！以退休金养老，幸福的夕阳红！

弟弟打了两次电话，寻问父亲的检查。山高路远，对父亲牵挂一如既往。害怕父亲生病，不能带果果了，又无法在身边尽孝。我隔离父亲对弟弟说，你能调回来吗？父亲现在最需要的是陪伴，精神上的孤单，生活上落魄是压垮父亲潺弱生命的稻草。他迫切地想得到儿女关注与照顾，似乎只有病了，才乞求儿女的一丝怜惜与疼爱，这让父亲多么绝望与无助啊！

父亲的病是心理上对爱的饥渴，对亲情的眷恋，对世事不满造成的。老公一直在微信里询问，父亲的情况，堂弟一家在我家，老公天天教堂弟开他新买的车，实在走不开，没有陪伴父亲。

在回家路上，千叮万嘱父亲，当心身体，合理营养。最重要打开心结，别让愁绪像蜘蛛网一般网住了健康，不被情绪困扰，不被人情世故攀比，不为他人行为买单。身体是自己的，开心最重要。血管堵了，头浑；心堵了，人会生病，而病是无情的，会要了人命！

生而为人，健康地活着，不辜负上帝的垂青与厚爱。但愿父亲珍爱自己，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