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勇似乎觉察到我的诧异,就说他是接到管道动力部门的通知来协作处理问题的,我猜是集团公司技改项目但又不好明说,万一不是反而给人一种不稳重的感觉。其实,在游勇照呼我的时候,我挺佩服他的勇气,至少我做不到这种豪放的气势。真应了那种老话“不打不成交”。可随想这个项目后还有更多稀里糊涂的事把我们俩连在一起,而且一栓就是好几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我中午吃饭后回办公室看见老花镜正独自站在技改白图前,右手托着下巴像是沉思,直到人回来差不多时他才回到自己位置上。在他看图时,王科副托着茶杯从他面前走过,闪了他一眼,又快速回到工位上,我不知道老花镜独自看了多长时间的图,但我知道他内心的不平衡已经储蓄到一定程度,也知道他会在他擅长的领域里给王科副和对他有偏见的人一个打击,因为他知道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做到,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问题才是彰显自己水平最有利的武器,这一点他似乎已经驾轻就熟。 以后的几天我和陈清萍很少见面,往往一个电话了事,她知道我加入技改项目,知道我想用这个项目开阔眼界,知道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我的重要性,聪明女人和笨女人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关键的时候的决定。
没有陈清萍的羁绊,我可以安心的向各位前辈请教,说是请教,那是谦虚,谁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道理。职场上的“前浪”永远都是后浪的垫脚石,所以没有人愿意做“前浪”。就是我对面那位众人眼里的老学究——我师傅,也是这样,你问他问题,他故作高深,再问他一次,他画龙点睛的点一下,听得你是云山雾罩,不知他所云,他看你一脸狐疑,又来一句话能把你气死,“你来的时间短,时间长了自然就明白了。” 问题犹如地上的灰尘,扫帚不到灰尘能去吗?后来我索性不问了,问也是白问,问别人那是不把师傅放在眼里,别人拒绝你的理由也合乎情理。就这样,我和老花镜基本上是相安无事,他不拿我当徒弟,我眼里没有他这个师傅,亦师亦友的继续着我们的同事关系。
中午别人打饭的时候,老花镜就留下来看图,碰巧从外面回来的黄科副放下东西准备去吃饭路过老花镜时,想凑上去看,又踌躇一下,可还是凑上去装作讨论问题的样子,老花镜自顾自的看着图,全然无视一边的王科副,王科副看老花镜不理他,悻悻的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事实如此,不论你信于不信。在以后我工作关系的变迁中,接触过形形色色的职场人士,如果职场中的两个人不睦,一般都是表面上客气甚至相互夸对方的好,可背地的成见却很大,而领导出于大局考虑也会调解两人重归与好,但基本是收效甚微的。表面越是客气成见越是深重,时间久了,作为领导也不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取而代之是如何稳定和团结这个集体,这种情况下必定一个人要被请出这个集体,所以这也是职场上很多人明明很优秀却偏偏时运不济而被迫离开的原因。但王科副和老花镜之间不会出现其中一人离开的现象,那时候的国企多少还沿袭着计划经济时期的思想,企业用工也基本上是终生制,出现不和睦的情况领导一般会将其中一人边缘化处理。老花镜其实就已经被边缘化了,只是他自视甚高,活在自以为是的舒服圈里,丝毫没有察觉到领导耐人寻味的安排伎俩。
在以后的数天里,办公室出现了这么一幕,中午时分是老花镜站在图纸前,然后是王科副抱个茶杯在图纸前,两人彼此心照不鲜但彼此毫无芥蒂的保持着尊重,准确的说是一种距离。办公室没人在意他们中的某个人领会了多少图纸信息,也没有人去思考新的技改项目给公司带来多大的利益或者作为个人能从中学到多少的新技术和新工艺,他们在意的是这两人谁会在以后的交锋中占得上风,谁会落荒而逃而一蹶不振?
周五下午发生两件事情,大约四点钟,贾领导胖胖的身影再次现身在办公室里,他习惯性环视一周,清清嗓子,高声说下周二集团公司召开技改项目专题研讨会,会议地点就在公司办公楼二楼大会议室里,随后他又说公司很重视这次关系到公司未来命运的技改项目,故要求王科副做出一个详细的方案。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提老花镜和我的名字。会后不到十分钟,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是小马接的,从他给我电话时那坏坏的笑容里我知道是陈清萍来的电话,我猜想此刻黄工长一定是陪着设备人员在查看现场,办公室就她一人,故而给我打这个电话。
“你今天晚上加班不?”另一头的陈清萍问道。
“目前没有接到通知。”我说。
“那好,我在厂门口等你。”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有女朋友的关心自然心里是美滋滋的,我回到工位上脑洞大开的想着我该如何和陈清萍度过这销魂的周末,明天是去她家见见未来的老丈人还是协商去哪里休闲?我正做着清秋大梦的时候感觉面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时一股茉莉花茶香气飘了过来。“小王,你知道现在这个技改项目关系到集团公司的发展,对我们自己也是一次学习提高的机会,刚才科长的宣布你也听到了,时间紧,任务重,明天来加班吧,我们一起讨论些这个新项目,当然我会给你说说去年我们的那个项目情况,你也就知道现在我们所具备的加工能力,如何?”王科副看着我说。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我知道我不答应也得答应,忙说我也没什么事,来学习一下增加些见识也好。我回答王科副的时候眼睛斜视过老花镜,他头埋的很低专注的翻看一叠文件,我已经顾不上他的态度了,王科副主抓的事情一般不需要他参与。
北方的冬天黑的很早,到下班时间我还不想走。我不想这么早在门口和陈清萍遇到让别人看见说闲话,而陈清萍也知道这点,我计算过我从办公室骑车到厂门口需要多少时间,而陈清萍相对要近一点。上周这个时候,我不想回去是愤懑在心里淤积起来,想发泄一番苦于没有人可以诉说。陈清萍问我吃饭没有?我想和她说说内心的苦闷,但是一想还是不说,怎么能把自己的愤懑强加给她。
我离开办公室下楼,车棚里只剩下我的车。以前没车时走路,路长的走不完,现在骑车还可以欣赏两边的风景,虽说是冬天夜晚,树的叶子被风吹成脱毛鸡,可一根根的笔直竖立,蔚然成景。我一个人朝门口的方向骑着,快到厂门口时,大门的水泥墙柱上的灯光清晰照射出一个人的背影,我知道那是陈清萍,她一般在这个位置。有灯光的地方就有温暖,而且能被人先看到,这些都是她告诉我的,女人有时的想法真让人不懂。
“叶记家常菜”和周围几家饭店一样是人流如织,劳累了一个星期的人约上几个朋友在小饭店里小酌一番是说得过的理由。那个时代没有什么休闲活动,年轻人下班后不是谈恋爱就是喝酒,打麻将,业余时间充电学习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也正是这样的生活习惯才成就了这些小饭店的辉煌。
“叶记家常菜”外面的桌子已经坐满顾客,热情的老板娘此刻正穿梭于顾客之间,而她老公不时将菜肴从屋里端出来放在顾客的桌子上,又马上转身回屋里。
“老板娘,生意这么好也该请个伙计?”有顾客说。
“那是,这块儿就你们家饭店生意好,招个小工也可以缓解你们的压力。”有人附和道。
正拿着抹布清理桌子上秽物的老板娘回头朝那个顾客笑笑,说“中,在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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