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阮小二下山打祝家庄去了,阮氏便莫名多了一份要跟山上女眷联系的想法。
林尘是从不主动与人来往的,阮氏又嫌她少言,所以日日只去崔明心家中闲话,至于崔明心呢,只三日便被阮氏叨扰烦了,又不好不见或逐客,只好去林尘院里走动,以此期望躲开阮氏。
可阮氏是个不能有一日不与人闲话的,一听说崔明心去林尘那儿了,也不多想,扭头就奔林家院里。
如此一来,林家可就分外热闹了。
“那孙头领也忒没计较了,听说,为了表忠心,连山都没上,带着一家老小就随军师去祝家庄助战了。”
“你不知道,这孙头领原在登州做官,近来惹了官司,无处可去,就投奔梁山来了。带妻小去祝家庄这事,既是表心意,也是使的计策。据说,他跟祝家庄的教师是相识,打算骗那教师说是从登州去郓州对调把守,因路过祝家庄,故来相望。以此赚得进庄,好与咱们的人马里应外合。对调把守郓州,岂是一日半日便可调回登州的?要不带家眷,单他一个人去,祝家庄的人能不疑心?”崔明心原不想理阮氏,只因怕不与她说明白的话,她定要在此事上说个没完,故此分析了一番。
林尘知道孙头领献了计,却不曾打听具体是什么计策,如今听崔明心这么一说,甚是忧心,不免失声道:“这也太冒险了,若出了差错,他这一家老小可都陷在祝家庄里了!”
崔明心冷笑了一声,道:“你竟也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林尘一脸茫然。
崔明心掩面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也是瞎猜的,说来好宽你的心,你也别当真。依我看,他们就是让人识破了,也不见得就丢了性命。一是,祝家庄的人抓了咱们梁山的人,要留活口解去见官请赏呢,定然不会要了他们性命;二是,祝家庄这一仗,公明兄长势必打胜才肯回山,若是他们真陷在祝家庄了,早晚也会救了他们回山。”
林尘心道:想来,孙头领一家应无性命之忧。崔姐姐这一番话,说是为让我宽心瞎说的,实际上细想却是有理有据的。
“听你这么一说,这事倒是好事了。又妨害不着他什么,又表了忠心。”阮氏仿佛如梦初醒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此这般行计终归有些不安全的,孙头领也是一心为了梁山好。”
阮氏煞有介事道:“这也难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为了梁山好。”
“别光顾着说这个,倒是吃吃果子点心,这酥胡桃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崔明心自端了面前的酥胡桃递与阮氏。
阮氏全然不知其用意,犹自顾自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那孙头领的浑家可是个厉害婆娘,拳脚工夫样样省得,听说还有个诨号叫母大虫呢。你们想想,一个妇人家,诨号叫做母大虫,这得怎么样的厉害。”
崔明心只是附和着掩面笑,并不发一句议论之言。
林尘辩驳道:“道听途说的话,总有几分不实,不可全信。况且如今世道不太平,真会些拳脚也是好的。”
“这要没有个大虫,哪有大虫的影儿呢?既然传出这些话来,就是没那么厉害,也指定不是个善茬。”说完,她点了点头,往嘴里送了一颗酥胡桃,嘎巴一声嚼起来。
大约胡桃上糖衣的甜味钻到她心里去了,只见她得意道:“反正山上的女眷不多,就咱们这几家,只要咱们姊妹一心,她就欺负不到我们头上。”
崔明心笑道:“那是自然,阮头领同寨主是老相识了,她是新上山的,如何敢欺负了你去呢?”
林尘不曾搭话,心想:阮姐姐也太会胡侃了,人家无缘无故的,欺负我们干什么?
阮氏一听崔明心与她闲聊,越发来了兴致,滔滔不绝说起自家官人同寨主交好的旧事。
崔明心听得厌烦,直打哈欠,忙给身旁的使女如幻使眼色。
如幻人伶俐,早就瞧科,“娘子近来春困,想来玩了这半日也累乏了,还是回去歇歇吧。”
“累倒不累,可真有几分困意了。”崔明心扶额,微眯着眼道。
“阮娘子瞧,我们家娘子困得眼都乜斜了,还不肯回去睡一觉,歇一歇呢。”
木槿见状,笑道:“可不是,娘子快回去歇歇吧,我瞧林姑娘……”
阮氏经这几人一岔开话题,猛可地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满脸焦急跑到门口,“坏了,忘了正事了!”
林尘、崔明心几个看此情形,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只见阮氏站在门口看了看天后,长舒了一口气,边往回走边笑道:“谢天谢地,争些儿误了大事。”
她习惯性用手掸了掸衣裳,又道:“哎呀,明心妹妹累了,我也得回去给老太太准备午饭了,有空再来跟你们说话。”
众人听罢,皆心下明了,谁都未曾多言。
林尘送阮氏与崔明心等人走后,叹气道:“阮姐姐也不容易。”
“别老只看到这些不易,开开心心的才是正事。这人活在世上,哪有容易一说?谁没个难处?”
林尘知晓木槿是怕她多虑,便收起感叹,一同回了屋内,收拾茶具、点心。
收拾罢了茶具,木槿才端起那盘酥胡桃,林尘急忙要拦。不等她说话,木槿便笑道:“知道,这是吃剩下的,不散与喽啰们吃。我放厨房去,这儿热,糖要化了就不好吃了。”
“好,这一盘……”
“知道知道,这盘定胜糕没动,散与大家吃。别操心了,交给我就是了。”木槿笑着说完,不等林尘说话,早一手端茶盏,一手端酥胡桃走了。
木槿洗完茶盏,散罢糕点回来时,林尘顺手递与她一盏热茶。
“听阮娘子说了这大半日的话,可算清静一会子了。”木槿一口饮却大半盏茶,笑道。
“还好还好,只是吵一吵耳朵,累不着脑袋。好在只听她说,不答话她她也不恼的。许是近日阮家哥哥不在家,婆母又那样,就老来咱们这儿说话了。”
“想来也是,等咱们梁山打了胜仗,头领们回山就好了。”
林尘听到“打仗”二字,触动了心事,只是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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