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高专,已是21年之后,也许没有它将要拆迁的消息,回去看一眼的决心会一拖再拖,甚至就此结束。
已习惯的早起没有因假期而改变,睁开眼的瞬间,高专浮现在脑海里,我必须再去看一眼,妻子孩子出奇的没有阻止,竟然都随我兴奋起来,“老爸,走,看看你的小学校去”。高专很近,一小时的车程,惭愧,我竟然让这一小时等了21年。

如我半梦半醒,人去楼空的高专已是半熟半生,校园结构的调整巨大,原进校门的长坡早已废弃,满地的落叶在绿树婆娑下影影绰绰,我们曾经的足迹在哪?那每进校园,努力爬坡的仪式感在哪?我不要这满眼的崭新装扮,旧旧的味道扑脑而来,如果没有妻儿在旁,我也许会蹲坐于路边,傻愣愣的发呆。图书馆像经历了一场浩劫,破损的窗户,空荡荡的书架,挂下的蛛网,颓废的吊灯,生锈的铁锁,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借不到一本曾经看过的书。我的教室在哪?中文系的牌子在哪?都没了,我快步走过陌生的教学楼,甚至没有偷偷的瞧上一眼,这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教室。

“这幢楼没有变,你看那紫藤,已爬满整个亭子,还有这雕塑还在”,我冲着儿子叫喊,仿佛他是我的同学,儿子没有理会也没有嘲笑我突兀的声音,但却微笑着纠缠于我和妻的肩膀,难得主动要求和我们合影。 食堂的楼房还在,但一个挂着大礼堂,一个挂着某公司的牌子,破损的招牌随风摇着,碎碎的纸片和广告满地都是。上学第一天的趣事历历在目,“打个熟粉”,一位操着纯正丹阳口音的同学挥舞着白瓷盆,指点着橱窗内,“什么熟?”打饭的阿姨满脸狐疑,那是“粉丝”,一旁的同学哄堂大笑。还有那个“蓬花”,“晕,这是茼蒿”;“鸡毛菜是地高?”,“就是小青菜呀!”又是一阵善意的哄堂大笑。
校内的侧门找不到了,如果还在,出门就是原丹徒县医院,穿过医院,后街是几间小吃店。勾肩搭背的我们招摇而过,坐进逼仄的包房,“今天每个人都要喝啤酒,坐的相对的两个人为一组,汤匙的柄转到谁,这组的两个人每人一杯”,“完了,张俊辉从来不喝酒,输定了”,对过的郭伟国急了。这真是我第一次喝啤酒,那浓浓的“泔水”味,难以下咽,但不能丢脸,不能示弱的信念撑着我一杯杯的倒下肚,“今天和你一组,没亏”, 郭伟国颠着红红的腮帮子,摇摇晃晃的拉着我,“哈,我竟然喝上啤酒了”,然后几乎是被架了回宿舍。

原男生宿舍在三号楼,三室一厅一卫,加一个盥洗室,每室住10个人,条件颇好。同室的张荣国总挂着神秘的微笑,一副憨憨的大哥形象,但就是呼噜声难忍,忽高忽低,忽粗重忽尖细,恍如地底的热气被逼进小小的竹竿。“怎么办?”9人都在辗转反侧,“砸”,9本书同时从不同的床铺,不同的角度,哗啦啦的呼啸而过。“啊,地震了!”我们忍着笑鸦雀无声。另一室,师文班一同学始终保持光脚穿球鞋不洗脚的习惯,微风吹起,那难以名状的味道会穿厅而来。清晨6点,客厅里传来完全不着调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拉开一条门缝,天哪,又是那位爷,正粗着脖子扯着喉咙。也是这位爷,在一次朗诵比赛中震撼了我,他披着一件皱巴巴的风衣,背对着观众,突然转身,甩落风衣,高举双手,声嘶力竭,“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学校是小山与小山的组合,爬坡下坡再爬坡是高专校园生活的常态。原处与坡与坡之间的操场已被一幢幢建筑占据,新拓的场地在角落一隅,空荡荡的,一层层的台阶上,就我一人坐着,“校园广播”已不会再响起,儿子在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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