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大班

升入大班，王浩森跟园长的女儿汪晶晶又到了一个班，班主任把班长这个角色给了汪晶晶，汪晶晶聪明伶俐，又是园长女儿，不用说，班长非她莫属。

王浩森从小班起，一直是班长，这下只好屈居副班长，到底是孩子，老师刚一宣布，他当场就撅起嘴巴，把脖子一梗，鼻子里哼一声，表示着不服气。

晚上回到宿舍，王浩森还在闹着情绪，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摔，鞋都没脱就躺在床上。李霞问，怎么啦？谁惹你啦？

哼！汪晶晶真讨厌，她一来我们班，就抢了我的班长位置，我只好当副班长了。王浩森一骨碌坐起来，气鼓鼓地说。

李霞就笑了，说，人家汪晶晶比你优秀，学习比你好，应该当班长呀！

王浩森说，根本就不是，是老师巴结她妈妈，因为她妈妈是园长，老师是势利眼！

李霞惊讶地张着嘴巴，心想，他这是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就这么世故？

这个星期六，王君到幼儿园来了，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聊天，李霞跟丈夫说起王浩森，忍不住埋怨说，王浩森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没当上班长，说老师是势利眼。王君噗嗤笑了，说，肯定是在电视上看的呗！

王浩森在另一张床上突然说，不是在电视上看的，我妈就会整天让我写作业，压根就不让我看电视！

李霞捏了一下丈夫的手，黑暗中吐一下舌头，说，他不是刚才都睡着了吗，怎么这时候又说话了？王君厉声说，小孩子偷听大人说话，还不赶紧睡觉。

哼！只许你们说话，不许我说话，不公平！王浩森说着话，干脆跑过来爬上父母的床，挤在父母中间睡下。

我也要找老婆，晚上陪我说话！他抗议着。王君和李霞忍不住大笑起来，王君说，小屁孩，懂得还挺多。

爸爸，你当上学校教导主任了吗？王浩森搂着王君的脖子，问。

王君吓了一大跳，忙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当教导主任，听谁说的？

是妈妈说的，我问你为啥老不来幼儿园，妈妈说，你要好好工作，争取当上教导主任。

王君批评李霞，你看看你，整天跟孩子都说了些啥，八字还没一撇呢，辛亏他是在家说的，万一他哪天在我同事面前说漏嘴了，多危险。

李霞使劲拧了一把儿子的屁股，教训儿子，叫你乱说话！王浩森疼得吱哩哇啦喊叫起来，李霞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哄他，老祖宗，半夜三更你这样喊叫，会惊到别人的。

那我明天要下馆子，要吃糖醋里脊！王浩森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

好好好，明天下馆子，吃糖醋里脊。李霞赶紧应诺。

王君生气地说，你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你这是给他养成不良习惯，是娇惯孩子，懂吗？

就你懂，那你来管孩子好了！李霞赌气说。两口子一言不合，就隔着儿子吵起来，王浩森夹在父母中间，怪不自在的，他悄悄地溜下床，回自己床上睡觉去了。

王君想着，一家子老住在幼儿园里，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吃过午饭，一家三口溜达着到附近的城中村转了转，看能不能找间房子租住。儿子不停地追问，爸爸，到这里来干什么？王君怕儿子是大喇叭，就哄他说，看这里有没有卖糖醋里的饭馆。刚才吃饭，一盘糖醋里脊几乎让王浩森给承包了，吃得鼻子眼睛里都是，这时候还在嗓子眼里堵着。听到糖醋里脊几个字，王浩森赶紧摆手，不吃不吃，再也不吃了！

王君跟李霞说，你领着儿子先回去午休，我到前面买东西去。王浩森好奇地问，爸爸，买啥东西？

王君把眼睛一瞪，训斥儿子，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嘛，快跟你妈回去！

王浩森低下头，乖乖地跟着李霞回去了。

看着李霞母子转过弯不见了，王君返回身，又来到城中村，看了几家出租房，定下了一间有着里外间的房子，准备下个星期六搬家。

没能当上班长，王浩森闹了几天情绪，也就过去了。他跟汪晶晶在托班同过班，总归是跟别和同学感情不一样，两个人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时常拉着手做游戏。

王浩森有一天拉着汪晶晶的手，跟汪晶晶说，汪晶晶，我长大了要跟你结婚！女孩子比男孩子成熟一些，汪晶晶当时没表态，而是回家跟妈妈说了。

王浩森上课是坐不住的，不是东张西望，就是跟周围同学说话，影响到课堂纪律，也影响到别的同学不能认真听讲。老师批评他，他不是吐舌头，就是做鬼脸，老师实在是没办法，就用纸条把他的嘴封起来。嘴封起来了，他照样不安生，就用肢体语言。

老师就到李霞跟前告状，说王浩森有多动症，最好到医院里给孩子看看，别把孩子给耽误了。同事这样说自家孩子，李霞心里很不舒服，面子上还要装作虚心接受的样子。送走老师，李霞给王君打电话，让王君这个星期务必来一趟省城，带着儿子到儿童医院去一趟。王君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真的应验了医生当初的预言？

来到儿童医院，还是当初给王浩森治疗的那个医生，各项检查做下来，并不是多动症。医生说，你家孩子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奇迹了。王君说，那为什么他总是坐不住呢？医生说，好动是孩子的天性。问知孩子跟母亲在一个幼儿园，医生笑了，说，这就对了，你家孩子在班上有优越感，所以把老师同学没放在眼里，总想出风头，以期引起别人的关注。

王君跟李霞听了，心里踏实多了。

这天，李霞在过道上碰见汪晶晶，亲热地拉着汪晶晶的手，夸汪晶晶长得好看，又聪明懂事。汪晶晶吞吞吐吐跟她说，阿姨，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回家不许打王浩森。

李霞说，你说，阿姨保证不打王浩森。

汪晶晶羞答答地说，王浩森说他长大了要跟我结婚！说完，捂着脸跑了。

李霞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自言自语说，臭小子，他知道什么叫结婚吗？

晚上，王浩森磨磨蹭蹭好容易写完作业，都快十一点了，李霞想起来白天汪晶晶跟她说的话，不由得笑了。王浩森好奇地问，妈妈，你为啥笑？李霞虎下脸，假装严肃地问，你知道什么叫结婚吗？

我知道呀，就是喜欢谁，就跟谁结婚。王浩森一本正经地说。

李霞在王浩森屁股上作势扇了一下巴掌，说，你要是在学习上肯这么动脑子就好了。

这天放学，李霞在院子里碰见园长，园长问了问托班的情况，末了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了一句，我家晶晶比你家王浩森要大呢。说完就走了。

李霞看着园长的背影，摇摇头，小声说，小孩子的话，不必当真。

李霞就留了一个心眼，她偷偷地跑到儿子班上，从窗户往里望，望了几次，她放心了，儿子跟汪晶晶并没有多少亲昵举动。

李霞跟儿子搬到城中村居住以后，王君来就方便多了，他只要来省城开会，或者办事，就会在城中村留宿。他们的住处离幼儿园很近，在幼儿园吃过晚饭才回家，路上，李霞问王浩森，最近咋没见你说起汪晶晶了，是吵架了吗？

没吵架，可是我不理她了。

为什么不理人家了？

因为她妈妈不给你升工资，所以我恨她。

你咋知道她妈妈不给我升工资？谁告诉你的？

是你给爸爸打电话，说幼儿园工资低，你都不想干了，我听见了。

李霞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一句牢骚话，竟然让儿子当真了。儿子这么的爱操心，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每年的十二月份，是婴幼儿吃糖丸的季节，预防脊髓灰质炎，就是小儿麻痹症。由幼儿园保健老师，挨个班的发放，亲自喂到孩子嘴里。

这天轮到王浩森他们班，老师让小朋友手背后在座位上坐好，说医生马上要进来了。门开了，王浩森看见妈妈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老师拍着巴掌跟小朋友说，都坐着不要动，由李大夫给大家发糖丸。王浩森一下子扑到李霞跟前，嚷嚷着，妈妈，你当大夫啦？不当生活老师啦？

李霞小声呵斥着儿子，赶快坐到你座位上去，咋那么多事呢。

王浩森根本就不听，继续嚷嚷着，这是我妈妈，我妈妈是大夫，谁不听话她就给谁打针！

老师跟李霞面面相觑，等到王浩森安静下来，这才开始发糖丸。

李霞婚前在老家，跟人合伙开过诊所。像他们这种规模小的幼儿园，能省的地方尽量节省，园长想着李霞懂点医，就问她愿不愿意兼职幼儿园的保健医生，李霞当然愿意了，生活老师毕竟没有啥技术含量。如果兼职干得好，也许能脱产当保健医生呢，说不定还会跳槽到一个更好的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