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

“厌倦了异乡的生涯，心想回归，在家乡找份事做吧。可是回在家里，日子又不是我所预料的，愈来的感到腐朽。寸寸消磨，实在还残存一丝不甘，在心底深处挣扎呐喊。啊，我也想世俗的成功！金钱，车子，漂亮的女人，体面光鲜，接受世人敬慕的生活，我也很想有的呀。我何曾愿意落魄潦倒寂寂无名，受尽世人的冷落呢。啊！我想要的，只是眼看着他们在眼前流荡，干巴巴地望着它们的离去，是这样近，又是那样的远。我的心里无时不在受着压迫，煎熬，和自责的呀。”

他写下这样的一段话，心里又想起了在富市的一段奇遇。便想再去看一看。

第一次去富市是在夏天，多雨的季节。下了火车，转乘公交到市区的路上，雨下得更紧了。雨水飘打过来，贴着车窗泗流。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倒退。路边的紫薇正开，淡紫，淡红。街道看上去整洁干净。

他原是要去参观郁达夫故居的。就在离故居不远的琵琶墩找了一家宾馆下榻。这家宾馆安静，房间也还宽敞，干净。他满意地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饭后，就去了郁达夫故居。那一栋江边的二层小楼，里面的陈设，处处都让他感受到郁达夫曾经生活的点滴，仿佛可以闻到那一种平凡安静中带着一丝忧郁情怀的气息。参观出来，也就不到五十米开外的样子，即是江堤。堤上种着一排柳树，低垂着碧绿细长的柳丝。

在南门码头边的堤岸上，站着一个俏丽的倩影。因为是面对着江，他只看到她的背影。上身是一件短袖黑色的衬衫，下身的牛仔裤紧紧地贴着她的娇躯。足有一米六五的身高，身材娇好。尤其是两条长腿之上，合在一处的臀部，浑圆厚实。长发自然，垂在两肩。

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做什么？像是对着江景发呆。看不到她的脸，却让他感到她并不快乐。那一刻让他想起两句诗，“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他的眼睛舍不得离开，站在她的一侧，不远不近地观望着她。他想看看她的脸，想看看她长的什么样？有意向前走近。

或许是响起的脚步声的惊扰，她回过神来，转过头与他的目光相交接。啊，一张光洁团团的粉脸展映在他的眼前。脸庞干净，表情平静。眼神里因受到干扰露出一丝的讶异。

“我能拍张照吗？”他大着胆子朝她问了一句，连他自己也感到唐突。

“啊？你说什么？”她没有听明白，疑惑地说。

“哦，我想拍一张你的照片，就侧脸，背影也行。”他自己也说不情为什么。如果要拍她，刚才在她没有发现时，完全可以偷拍的呀。他是有意想和她搭讪吧。

她笑了笑，“为什么？”

“我觉得你的背影好看，很漂亮。”他说的是实话。男人见了漂亮女人，说女人漂亮，仿佛心里也感到受了一层用似的。

她又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眉毛弯弯，跟着在那里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表现出友好。可是，她摆了摆手，并没有答应他，说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他落寞地站在那里，有点不好意思，望着她沿着堤上的柳树下走远。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换做了那个女子的样子，呆呆地望着江面。不时有拖船缓缓地流过，嘟嘟地马达声，更引起他的遐想。这些船只多是从下游的杭州开往上游去的，去桐庐，或是建德？那么，刚才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呢？她的家就是在富市的么？她在这里做什么？她的生活快乐幸福么？

他这样问自己，反倒要笑自家的痴来。自己过得不如意，反而来关心起一个陌生人，你说可笑不可笑。就算你都知道了，又关你什么事呢？在他的心里，是把她当作了一种设想的现实吧。仿佛这样一想，她就走进了他的生活，走近了他的身边，他就闻到了她的香气，看到了她的一张粉脸，而得到赏心悦目一样。

很快是傍晚了。暮色笼罩。富市城不算大，因为富春江流过，添了它的柔美的魅力。往来的船只，也能增加它的人们的收入。这是一个富裕自得的地方。

他顺着达夫路，往宾馆回走。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江堤上遇见的那个女子。他期望着，接下来的日子，还能遇见她。

这一夜，他睡在一个陌生的床上。夜，十分的静。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的床前站了一位女子。他正惊讶她从哪里来的？是怎么进来的？他看着她的脸，似曾相识。

他想要开口问她，她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用指压着她清晰的唇角，示意他不要出声，仿佛一出声，就把世界给惊醒了。

他抬起上身，看着她。她穿着一件丝质粉红的吊带连衣裙，既软又薄，娇体若隐若现。雪白的双臂、半胸裸露在外。她随手一剥，长裙滑落，她的整个身体含着一阵春天的热风扑面而来，一股香气充满了整个房间。

她坦然地偎在他的怀里，像浪拍打着礁石。他感觉像是在梦里。梦里巫山云雨，仙女柔情似水，翻来覆去，颠鸾倒凤。潮湿又温暖，紧张又急切。

完事后，他正想问她，“你是不是白天江堤上的女子？”这时，只听得脆响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一下子把他惊醒。睁眼一看，原来是在宾馆，从窗户的光亮感觉出，天已经亮了。

原来真的是在做梦。好生奇怪呀，怎么就梦见了她。

这一天仍是下雨天，尽管出门不是很方便，但因为下雨，消减了夏的炎热。他又去了江边，在郁达夫故居旁，在南门码头边闲走。可是，她并没有出现，他没有看见她。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遇见。

他几乎就要把她淡忘去。不想在一家衣服店里再次见到了她。他是准备添一套夏装的。这家店的店主竟然是她，身兼店员。

进门时，他的目光还在搜寻衣服上。直到她走近身边，问了他一句，“你好，你要买什么样的衣服？”抬头一看，才看清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落落大方，双手捏在一起自然垂放在小腹前。他的目光一扫，她果真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只是上身还穿着一件短短的无袖的衬套。穿的凉鞋，五个脚趾顺从排列挤挨在一起，涂着红色的指甲油。身影映在店地面的光洁大理石，宛如湖面惊鸿倒影。

“真是巧啊，又见到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在江边的时候。”

她笑了，“是挺巧的。”

他买了一套短衣短裤。他有意无意地瞟她一眼，看着她拿衣服，来在收银台，装进袋子里。他照着她递过来的二维码扫码时，看见了她纤细柔洁的嫩手。

再也没有更多的交流，几乎全在眼神里。当然，她的眼神里没有他想见到的那种期待。

而他为什么记住了她，有时无时的会想起她呢？是因为她的美丽，她干净的气质，她娇好的身材，还是那一个挺实的臀部？

或许是，或许一个也不是。她是真实的一个人，又是一个幻影。她是美好幸福的化身，是情欲的生长地，是爱意给予的空虚。是快乐，也是痛苦。快乐是空虚，现实是痛苦。然而，快乐真的存在，美也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