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街尽头的双拐

消失在街尽头的双拐

2019年10月19日  星期六  晴天

文｜深海梦影

周末回了家。傍晚吃过饭，和母亲出来，沿着人民北街散步。

天冷了，又赶上深秋的周末，路上行人并不多。道路两旁的树在风中瑟瑟发抖，昏黄的路灯将我们的暗影拉得修长。

走着走着，遇见一个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右腿截了肢，拄着双拐，借助左腿一步一步轻快前行。走在她身旁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一老一小，并肩而行。小女孩躲车探道，保护着身旁的老人。两人很开心地在说着什么。风将说出来的话吹散了。

偶尔经过的路人，频频扭过头去看他们。我和母亲从他们身旁经过，走出很远，才敢回过头来目送。直到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向右转弯，终于淡出视野。

好一个坚强勇敢自立自强的小女孩啊，那瘦小的身影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齐耳短发，驼色渔夫帽。黑蓝色的双肩包压在背上。枣红色长裤，右腿被修改过，只剩半尺长。迷你小型双拐，娴熟地向前移动，一蹦一蹦，脚步如小兔子一样轻快。

在那张脸上，我寻到了此前从未见过的笑容，那是一种让人看了心碎的笑。灿烂中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看起来有些勉强，但她还是用力笑着，显示出一副与年龄不相符的模样。

天都黑透了，她们吃过饭了吗？这么冷的天，两人要去往哪里？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小女孩的父母呢？相谈甚欢，她们在聊些什么？小女孩背上的双肩包里，装着什么呢？

她究竟怎么成为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一个本该尽情玩乐的孩子。在天真烂漫的时光里，要让她经受折磨。那操作娴熟的双拐，想必已经伴随了她很久很久吧。

我站在原地，脚步没有移动过。呆了好一阵子，才转回身来看母亲，发觉她也朝着那个方向出神。

“走吧，太冷了”，母亲打破了平静。两人继续前行，又恢复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我不禁在想，她上学吗。是否接受过异样的目光，那显现出来的乐观背后，到底又藏着多少哀伤。

她是否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呢？

如果有，那他们是否曾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施加给她很多还未被发觉的伤害，而那支离破碎的自尊心在暗处一点点发酵着；

或者她没有朋友，那日渐加高的双拐是她唯一的伙伴也未可知。

如果可以，希望她永远不要长大，就停留在这个最好的年龄吧，虽然这对她来说有点残酷。但更为残酷的是，她永远不会知道在这个复杂的现实社会，下一个明天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或许她足够要强，脱离掉命运的枷锁，蜕变出让人敬佩的模样。但更多的，是一再沉沦，在别人的眼光和流言蜚语中渐渐堕落下去。

我不敢继续再想下去。至少现在看起来，她是足够乐观、足够坚强，我这样安慰自己。

“命运捉弄人，真可怜啊”，母亲感叹到。想必她也沉浸在刚刚目睹到的那一幕里无法自拔。

我开始回忆起十五六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当时在做什么呢？

忙着写家庭作业，忙着和小伙伴们一起在夕阳下奔跑。在午后的台阶上坐着，望向天空无端变化的云发呆，希望快快长大，遥想日子还长。

那时候，风总是很轻，天总是很蓝，云总是很淡，天空一直晴朗。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甚至回忆里，不存在经历过什么挫折。

回忆到这里，小女孩的模样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我觉得，我不应该以一个陌生的眼光去目睹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并流露出心疼。也许同情的心理只能让人无端沉沦下去。

我想写下来，相信她不会看到的。就在这里默默祝福她，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一切安好，平安喜乐，慢点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