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声

风萧萧声

爱像水墨青花      何惧刹那芳华。

<一>

远处群山环绕，巍峨矗立，带着些许苍茫之感。就如这片土地，骨子里夹杂着热血与韧性，让人望而心里油然产生出崇敬，畏然之意。

萧萧下车一眼望到的就是这片苍莽群山，她微眯着眼，斜靠在车门上。高仰着头越发显得眉眼狭长天生媚感，仿若勾人魂魄的妖精。

她的这幅模样被看在不远处一群男人眼里。

一个个头矮小皮肤黝黑的男人操着一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妈的，这女的真他妈漂亮”

另一个胖子连声附和：“是啊，老子摸枪杆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够味的娘儿们”

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声音略带镇定：“什么样的人都得仔细排查，你们没听过一句话么，越漂亮的女人，带毒越深。要是离得近了，小心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你说对吧，老大？”

他身旁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二十八九岁，身高近一米九，眉眼锐利，棱角分明，简单的黑衣黑裤也包裹不住下面肌肉贲张而喷发欲出的力量感。他乌黑的眼睛仿佛盛着星海，让人不经意间就会深陷其中。而这样的眸子浅淡的盯了萧萧一下，而后低头继续擦枪，并无搭话。

众人似乎都知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无奈的耸耸肩。

迎着他们的目光，萧萧轻笑一声，大步走来。

她站定，眼睛环视一圈，视线定在高大男人身上“你们是？”

小个子男人：“入境例行检查第五分队”他微抬下巴朝向那个男人“这是我们队长，陆声”

只见陆声朝她微微颔首：“姓名，年龄，身份证，还有随身物品，请配合例行检查”

她直接把包丢到他怀里，勾唇一笑“萧萧，二十六岁。警官，我就这么点儿身家，你可要好好检查。”

怀里的物什散发出隐隐的馨香，陆声皱了皱眉头，却一声不吭蹲下身子拉开拉链开始检查。

胖子强哥见状不厚道的笑了笑“姑娘，不要见怪，我们老大就是这种臭脾气，没见过女人的，都这样，哈哈”

陆声听闻抬起头，眸光清淡的瞟了他一眼，胖子眼珠子一瞪，忙不迭噤声。

众人见此都哈哈大笑起来，萧萧被他们感染，眉眼处也浮动着笑意。

陆声检查完起身，把包递给萧萧，沉声说“这阵子不太平，晚上少外出，有什么需要就来护卫站找我们。”

萧萧点头应声，接过包的手不经意触到了男人的手，温热又干燥的触感像是爪子一样挠的她心痒痒，这个男人实在太可口了，她心里暗暗的想。

步行到驿站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她推开窗，远方的群山被霞光映衬成淡红色，像是白日里的骄阳似火般，这边还刚好能看见护卫站的一角，想起那个如青松一般挺拔直立的男人，她不禁轻笑出声，看来这个地方是来对了。

昨晚灵感突发，断断续续码了一晚上的字，天刚泛鱼肚皮时候，才朦朦胧胧产生些睡意。外面‘砰’一声沉闷的枪响声把她惊醒，而后门被人粗暴的一脚踹开，她略带睡意和茫然的眼神望向来人，似是无声的控诉。

陆声一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女人头发微乱，有几丝俏皮的沾在她的脸上，晨起的睡意朦胧，她白净的小脸微仰，目光幽怨的看着他，真丝睡衣遭受一晚的辗转早已凌乱，微微漏出了一丝风光。当触及那片雪白的肌肤，他忙撇开眼，不自在的轻咳，耳根微微泛红“咳，刚才有一个毒枭逃蹿到这片区域，不太安全，要不你搬到护卫站去吧”

萧萧清醒过来，眼带促狭“去那里和你们这些大男人一起住？我好像更不安全哦。”

“不会”陆声沉声说道“他们都是好人”

“那你呢？”

“嗯？”

萧萧微微一笑“你是好人吗？”

陆声微怔，然后低头苦涩一笑“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也不是坏人”

萧萧眸光发亮，直直望着他“那好啊，我跟你走。”

后来的很多日夜，她用认真的语气说‘我跟你走’的样子都深深埋在陆声的心里，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像是要和他的骨血融在一起，让他这么多年游荡，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有了一个归属之地，免受孤苦，不再流浪。

<二>

萧萧长得漂亮，好说话，玩得开，很快就和这帮子大男人打成一片。

这天抓住了好几个逃犯，胖子就提议要好好庆祝一下，犒劳一下这么多天都紧绷的心。众人连声附和，萧萧也被拉去充数。

陈声坐在角落里抽烟，吞云吐雾的模样带着颓废而沧桑的美感，帅的一塌糊涂。

萧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似是有所感应，陈声抬头望见她，微拧了拧眉，掐灭烟蒂。而后看着她身旁的胖子，语气沉沉“怎么把她也带来了？瞎凑什么热闹”

萧萧语带轻佻“陆声，你这是性别歧视？怎么，看不起女性咯？你敢跟我拼酒吗？”

众人闻声瞎起哄“拼酒，拼酒，拼酒”

萧萧利落地拿起一瓶酒，挑眉看他，面带挑衅。

陆声见此，野脾气也上来了“好啊，谁先趴下算谁输，赢的人尽管提要求，怎么样？”

萧萧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这可是你说的。”

陆声脚步虚浮，醉意昏沉的被他们扶到房间，萧萧跟在后面笑的得意洋洋“兄弟们，你们都看见了，是他输了对吧？”

众人不可置信且夹杂着钦佩的笑语“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大这么能喝的人就被你这么轻易就放倒了，女中豪杰，佩服佩服啊”

萧萧眼珠一转狡黠一笑“那就到该履行他赌注的时候了”

她‘砰’的一声拍上门，留下傻眼的众人在风中凌乱，门后传来叽叽喳喳的偷笑声，而后回归寂静。

墙角的胖子猥琐一笑“嘿嘿，我就说吧。那姑娘绝对对咱老大有意思，这不，都拐到床上了”

小个子附和着“是啊，老大真是深藏不露，撩妹的路数，啧啧，艳福不浅哪”

正直小少年“哼，陆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

萧萧笑呵呵的趴在床边，看着熟睡的男人轻声说“陆声，你输了”

她话音一转“输的人是要履行赢的那方一个要求的哦，你猜猜是什么？”

她缓慢凑近他的耳朵，吐气如兰“我要你陪我睡一觉，陆声”

身下的男人蓦然睁开眼，萧萧一惊，本就支撑不稳的身体顺势倒在了男人身上。

她不满道“酒醒得这么快”

陆声皱眉推开她，声音带着醉酒的沙哑，性感的要命“你在干什么？”

萧萧轻描淡写“没看到吗，睡你啊”

他薄怒，微醺的脸上带着可爱的粉红“谁让你进来的？”

她面带认真“你带我进来的呀，你忘了？”

陆声眉头更紧了几分“胡说八道！出去”

萧萧从床上爬起，微微整理一下衣服，扭头而出，门被摔得震天响。

她撇了撇嘴“无趣的男人”

听墙角的三人见没戏可看，便鸟作猢狲散，摆摆手睡觉去了。

天微亮。

陆声从宿醉中醒来，大脑昏昏沉沉的。他起身冲了把脸，意识才缓缓清明了几分，蓦然想起那个女人昨日的模样，他摇头哑然失笑。

正想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他一凛，忙去开门。

胖子一脸焦急“老大，不好了，萧萧不见了”

陆声眸光一缩“你说什么？”

胖子似是不敢与他对视“早上我去叫她吃早餐，喊了半晌没人吭声，我怕出了什么事就闯了进去，房间并没有人，床铺也是凉的，她可能昨晚就没有回来。”

陆声猛然想起昨晚，他无情的把人家姑娘赶出门外的场景，心里如拿刀子剜一样钝痛。

他穿上外套，拿出枪装了子弹“我去找她，她十有八九是进山去了”

胖子担忧的看着他“你们都要给我平安回来”

陆声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三>

陆声找到萧萧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小山头上腿上放着笔记本手指如飞的敲敲打打。

他吊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而后喷涌而出的燎原的怒火像是要将他燃烧殆尽。

“萧萧”他沉声喊到，脸色阴沉，眸光淬了冰

萧萧闻声抬头，掩不住惊讶“陆声，你怎么来了？”

陆声尽量控制自己的怒火“你跑到山里做什么？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吗？我不是跟你说过这里不太平，让你不要乱跑吗？”

萧萧目光镇定“陆声，你在担心我”

陆声闻言像戳破了的气球一样一瞬间泄了气，所有的怒火都因为她这平淡如水的一句话平地浇灭，一丝挣扎的火花都没起。

陆声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是，我担心你。”

萧萧灿烂一笑，语带得意“我就知道”。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萧心里诽谤，话题转的真是快。

她摊摊手“找灵感啊，我是作家，没有灵感，我的文字是没有灵魂的。”她话题倏地一转“陆声，我初次见你时就觉得你有很多故事，我喜欢有故事的人，也喜欢写故事，你愿意把你的故事跟我分享吗？”

陆声眸光沉沉，像是集聚着漫天的风暴，星星点点的沉痛就能将人吞没。

他缓缓开口“我不是这个边陲小城的人，军校毕业之后奉上级命令和我的战友来这里缉毒，那时候年轻冲动，又飞扬跋扈，涉世未深，轻信了那毒枭的谎言，也把他当做生死相交的兄弟”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我泄露了护卫站机密，在得知真相的最后那刻，毒枭要杀人灭口，而他却尾随在我身后，替我挡了一枪……”眼前的八尺男儿竟如孩童一般掩面而泣。

“你曾经问我是不是好人，我没办法回答，我觉得我像是一个双手沾满战友鲜血的罪人，罪人是不该被宽恕的。”

萧萧轻声发问“这就是你留在这里的原因吗？”

陆声点点头“是，他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我常常在想，保护好这片土地，他是不是就能心里宽慰些，也算是对我的救赎。我与毒枭交手的这些年，已经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平衡，可亲手抓住他却变成了执念，浸入了我骨血里，不死不休。”

她眸色幽深的看着他“陆声，我小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军人的电影，那种骨子里带着血性和正义感的男人，使我一度痴迷。身姿挺拔，凛然正气，像是风雨中巍然屹立的青松，坚韧中带着致命的诱惑感。”

萧萧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着“我喜欢冒险，曾经去叙利亚战火连绵的地方当过战地记者，在峡谷大桥的高空蹦过极，我热爱所有具有挑战的事情”

她缓缓的看着他的眼睛似是要看到他的心里“比如爱上你，也是一场冒险”

陆声浑身一震，而后又萎靡下来

“像我这种枪口舔血的人，不适合你。我也要不起你。”

萧萧失笑“你要不起又怎么知道我给不起？”

“我……”他蓦然停顿下来，手指放到唇上给她比了一个噤声“好像有人来了……”

他带着她躲到草丛里，匍匐着身子眼睛锐利的盯着周围。

只见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缓缓走来，陆声顿时怒火中烧，眼神里夹杂着蓬勃的恨意，使萧萧浑身一颤。

“是他吗？”

陆声咬着牙狠声说，仿佛嚼碎了牙和着血“是，他就是白少青，那个杀人如麻的大毒枭”

萧萧心里暗暗咋舌，称霸这里数年的大毒枭竟是如此年轻俊朗的模样，古人常说衣冠禽兽，果真是诚不欺我。

白少青朗声一笑“陆声，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我就是来找你的。你不是想要结果吗？我今天就给你个结果”

“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还有，爱上你，也是我的一场冒险。”陆声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男人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后蔓延，轻轻撩拨着她的心，像是中枪一样紧紧的扣住她的命脉。

看她愣神，男人无奈一笑，大手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一闪身走了出去。

速度快到她还来不及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两个男人无声对峙，似狼的眸子里散发出幽幽的光。

白少青微微一笑，眼神轻佻“陆声，这么多年猫捉老鼠的游戏我玩够了，也玩累了，今天就来个了结吧”

陆声冷笑一声“白少青，废话少说！今天我们不死不休。”

“好一个不死不休，陆声，我们这对好兄弟也该死在一起的”

白少青神情复杂，晦涩难懂。

话毕，陆声主动发起进攻，两人赤手空拳的肉搏起来。

陆声招招狠辣，攻势迅猛，白少青却守势如山，看不出深浅。

最终陆声以一个完美的过肩摔完胜了白少青，他朝萧萧微微一笑，眼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柔光。

萧萧看着他身后瞳孔微缩，失声叫出一声“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白少青被鲜血浸染看不清原貌的手颤颤巍巍举起一把枪，黑漆漆的枪口对着陆声。

“砰”的一声，子弹进入肉体摩擦出的沉钝的声音仿佛划破耳膜，萧萧只觉漫天的血光袭来，那深红色遮天蔽日地把她的世界封成了一条死路。一条永远没有出路，没有尽头的死路。

她用尽全力的朝他奔去，像是要用尽此生最大的力量。

她颤颤巍巍的手轻抚他的眉眼，陆声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每说一个字口中就不断涌出鲜血“萧萧，我终于……也和这片土地融在一起了……”

萧萧泣不成声“陆声，你是英雄，你是我的英雄”。

<四>

萧萧特别喜欢徐老先生的一句话：

爱像水墨青花    何惧刹那芳华

后来漫长的年岁里，她常常会想起那个身姿挺拔，眸光清亮，眉眼带笑的男人。像一棵傲然屹立的青松，永远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紧紧攀附。

那是她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