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佳是滴酒就醉的,回到家后一直晕睡,到了晚间才能稍稍缓解一点。
一整天没吃东西,肚子却涨的厉害,胃隐隐作痛,嘴巴干的像是吞了几斤棉花一样。
摸到床头的水杯,里面是空的,水壶也是空的,就连饮水机里也是空的。
要是妈在,至少水杯和饭碗永远是满满的。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想继续睡,却越躺越难受。干脆一呼噜坐起来,决定给自己整点吃的。去厨房转了一圈,翻来翻去只有面条,她也只会煮面。可是她实在是吃腻了自己煮的面,要么清汤寡水;要么异常重口。
从柜子里胡乱掏出一瓶酸奶,到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放着。
有人敲门,出于习惯,她把保险条栓上,打开门缝看了一眼。刚看清对方她就立刻关上了门。
那人坚持不懈的敲着,咚咚咚,每一声都扣在她的心上,振的她心烦意乱。
司徒南,他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敲门声止住了,安静了几秒后,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虽然号码早就已经删除,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想干什么?梦佳立刻接通了电话。
“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吗?大晚上的不打招呼就来敲女孩子的门?请你回去,一会我妈就回来了,你要知道。她非常讨厌你,要是出了什么纠纷,大家都不好看。”
“打了招呼你更不会让我来了。而且我知道阿姨不会回来,她去平阳市已经快一个月了。”司徒南的声音非常平静。
“呵!”梦佳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聪明人就是神通广大,就回来这么一下,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你的好奇心放错了地方,你说的这些跟你有关系吗?”
“梦佳,以前都是我不对,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这次回来,是诚心想挽回一切的。”
“都已经过去了,不存在什么挽不挽回的。你快走吧,我要休息。”
“你还是恨我的是吗?你应该恨我,爱的越深,恨的越深。”
梦佳想了想说:“我此刻倒是很讨厌你,这点不得不承认,恨?我没有那个力气。又不是琼瑶剧,谁有那个精力对一个人爱恨多年,这些还是你教我的,怎么你倒忘了?行了,别在这发酸了,回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司徒南明白,今天是聊不下去了。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轻轻地扣了扣门,“给你买了点吃的,搁这了,一个人生活,也要对自己好一点。你胃不好,学着做做饭,不要老是吃外卖,那东西,没营养。”他伸着脖子贴在门上听了听,又说“我后天回北京。希望走之前,能跟你面对面的聊一聊。”
外面突然安静了。梦佳倚在门上,心里一片空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落下。
梦佳想起了她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天,5年前,在北京,2月里,能冻穿肌体的寒夜。
她任性而骄傲的提着自己全部的行李,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座的绿皮火车,去北京投靠他。
来之前她没有问他,问了,就一定会被他说服,他的话总是那么有信服力,让她不由自主的听从他的安排。
为了让他多睡一会,梦佳在他租住的地下室门前,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四点,正是熟睡的时候,她不忍心吵醒他,他总是把时间规划的一块一块,而睡觉的时间永远不在规划内,每天只有短短四五个小时的睡眠。地下室漏出地面有一个小小的窗。里面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的任何东西。她想着,这次贸然行动,一定会让他很生气,说不定待会看见她这么体贴,一感动就不会责怪她了。
她在门口上上下下的蹦跶暖身,不时的看看手机,5点,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营业。在车上熬了一夜,正有点饿。梦佳拖着行李箱,选了一个老板特别热情的北京特色的早餐店,点了一份特色早餐。那碗闻着有点酸酸的豆汁儿,刚入口,梦佳就在心里惊呼,我的妈呀!这是袜子掉锅里了吧!她想吐,可是又不忍心辜负老板期待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老板乐呵呵的说:“闺女,这豆汁儿啊,第一口,就是怪,你再来几口,一般第二口还是觉得怪的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喜欢。而第二口喝的顺了,你往后就会再扔不下忘不了这个味道。你再试试!”
梦佳受了鼓舞,端起碗,硬着头皮又喝了几口,的确,像老板说的那样,越喝越香。索性一仰头整碗喝完。
老板看起来非常开心,拿了几块油炸的糕点递给她:“怎么样!不错吧!你再尝尝这个,免费的,我请你品尝!”
“嗯,果然像你说的那样,前面特别冲,后面觉得还挺好喝得,不过我实在吃不下了,饱了,谢谢您!”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一个大嗝。
“哈哈哈!说明你和北京有缘分呐,看你这一大早大包小包的,是刚来,还是要走啊?”店里没人。老板干脆在梦佳的对面坐了下来。
“刚来,半夜到的,你们北京太大了,从车站打到这,打车钱都快赶上火车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我一个外地人,宰我呢!”梦佳说完下意识的捂捂嘴,司徒南曾经为她喜欢和陌生人聊天而说过她,小姑娘到哪要留点心眼,不要跟个傻白甜似的!想到他,梦佳就忍不住一阵甜蜜。
“那不会!北京是中国人对外开放的面孔,北京人不会为了三瓜俩枣的坑人,坑自己的脸面。你是来投奔亲戚啊?”老板关切的问。
梦佳笑笑,想了想没有说话。
老板心领神会,就不再在问了。
“看到你,叫我想起来咱们这个小区里面,有一个老教授的女儿,十几岁才跟着爸爸来到北京,那会我们店刚开,我印象特别深,她第一次来喝豆汁儿,差点没吐这。十几年了,从我门前过,都恨不得绕着走,可是这一阵,她天天陪着她男朋友来,就因为男朋友爱喝这一口,她也居然爱屋及乌的接受了这个口味,隔三差五地陪着来!”
“那她一定很爱她男朋友!爱情的确能让人改变很多!”梦佳说。
“哎呦喂,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她那男朋友,在我看,那就是小白脸,本来就住咱们这地下室”老板伸手往外指了指。“是她爸带的医学研究生,穷的差点连地下室都住不起,现在好,地下室也不住了,住到人家里去了!”
“不干活在那嚼什么舌根!”老板娘翻着白眼责问道。
“来嘞!”老板唱唱呛呛的走了,梦佳心下一惊,不会这么巧吧。司徒南曾经告诉过他,他的研究生导师和他住一个小区。而且还有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女儿…
梦佳赶紧掏出手机:“你起床了吗,没打扰你吧?”
“嗯,已经起了,你怎么也这么早,有事吗?”对面传来他慵懒的声音。
“没…没事,就是,想你了。”
“真没事?不是你爸又发神经了吧,又打你了?”司徒南总是能一下就看穿她。
“没有,这次没有,我…我想你了,我能去北京找你吗?”梦佳小心翼翼地问。
对方沉默一会,说:“这事不是已经早就说好了吗?咱们既然想的是未来,就得牺牲当下,不能因为一时的情感薄弱就坏了整个计划。”
“可你知道的,我在家里根本呆不下去了,而且我跟你在一起,也不耽误咱俩一起为未来打拼啊!不就是住地下室吗,我愿意住!”
“你愿意?你知道北漂的真正概念是什么吗?你知道一年到头穿晾不干的衣服是什么滋味吗?零下十几度的冬天,一夜到亮都暖不了被窝是什么心情吗?蔡小姐,我不让你来,是心疼你,你等我把这些苦都吃完,在医院站稳脚跟,再把你接来。你来了不一定能帮上忙,不来,至少不会让我分心,父母对你再不好,至少是一个安稳的避风港,你可以有大把时间做很多真正有意义的事,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材米油盐上!”司徒南的语气不容分说,“行了,我要去晨练了,你既然醒了就起来看看书,我还是希望你考研再来一年,你还小,工作的事,不着急,就这样,我挂了。”
“你这么怕我过来,不是因为藏了女人才好!”
“胡说什么呢,别跟你那朋友学,一天到晚尽胡思乱想,有这功夫,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梦佳懊恼的挂断电话,她知道,这次见面,怎么样都不会是一个愉快的场面了。她在心里祈祷,希望自己才是那个被责怪的一方。
天已初亮,梦佳提着两个笨重的箱子,在店老板的指引下,来到一棵晨跑必经的大树下。静静的等着。
实在是太冷了,只稍稍站着不动一小会,梦佳的手脚就有些麻木了。可是身体却懒懒的不想动,仰着头找了一圈,稀稀拉拉的人群里,她一眼就认出那个挺拔的身影。他穿着过生日时梦佳送的跑步套装,带着耳机,独自一人跑在队伍的前面。
“司…”梦佳看见他的那一刻,心就突地柔软了,那层清冷潮湿的汗,也瞬间蒸发了。她悄悄跟上他的脚步,跑了起来,想在不经意间肢体碰触到他。他一定会停下来,先是困惑,再是喜悦…然后一定会给她一个大大的,紧到窒息的拥抱…
突然她被一个人抓住肩膀,猛地甩到一边,她踉踉跄跄的一屁股摔到了地上。还没等她发作,对方就先声夺人起来。“徒南,看看你东西少了没有,这女的跟在你旁边,鬼鬼祟祟的,还一个劲的往你身上凑,对着你的上下打量半天了,一定是小偷!”说着就亲昵地拉着司徒南的胳膊,摸着他的口袋仔细检查。
梦佳呆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司徒南。
司徒南的脸上,是他一贯的冷静,甚至连一星半点的愧疚也看不出。如果不是听了店老板刚才的一番话,她甚至会觉得连怀疑他都是一种可耻的过错。
司徒南也定定的回望,在梦佳的表情里捕捉讯息,他此刻已明白,解释根本是徒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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