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父亲的那支只有半截无名指的手再次逼进我的双眼,我再也抑制不住喷涌的泪水,任它无声地滑落。我扭过头,不忍再看!
可是,那截因当初包扎粗糙而导致生得丑陋的手指硬生生地将我的目光又拽回到父亲的右手上。父亲的右手短粗暗沉,手背上隐隐约约现出淡淡的老年斑,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只只有半截的无名指,无名指的边缘很光滑很肥大,肤色也较其他地方白,那是前年父亲在一次使用电锯的时候不小心削到的,我现在不忍心再去想象当时的画面,父亲一定疼得脸色煞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半截手指安然地躺在血泊里,而尚留的半截手指血水如注。
还是心酸得想哭。我的父亲,健康一生,大病从未上门,即使是小病小痛也不多见,可是上了年纪后,还要经受断指的折磨。我的父亲一生康健,四体健全,年老之后居然还有忍受被削去半截手指的灾难。
我又忍不住看了看父亲的手,那是一双写满了沧桑的手,这双手上刻满了岁月的褶皱。父亲曾经用这双手盖起了家里的双层楼房,也曾经用这双手托扶过我和妹妹的青春年少,父亲更用这双手助我们夫妇撑起了避风的港湾……
如今,在他应该解放双手、安度晚年的时候,居然遭受了飞来横祸。
其实,遭受横祸的何止是父亲的右手,你看,他高高肿起的左手,那被针线缭得粗糙怖人的左手,不也正经受疼痛的折磨吗?
父亲这次远道而来,到了我这里,我只想陪他好好待一段时间,可是工作琐事缠身,我根本抽不出时间陪陪父亲,每天只能丢下孤单的他独自面对四壁,我还没抽出时间陪他,他却说明天就要回家。一想到年迈的父亲每天独自待在家中,陪伴他的只有一部手机,我就倍感愧疚。
在父亲的右手无名指被削去一截后,事隔一年多,父亲的左手又再次遭遇厄运,三个手指头又再次被电锯亲吻,好在未伤筋动骨,手指头还留在指间,可是每次看到他肿胀得已经辨不出肌肤底色的左手,我的心似乎也在胀痛,我心疼父亲已经年迈却还要忍受锯割之痛,心疼他不能自如地使用左手,更心疼父亲不好意思伸出手的尴尬。
我很愧疚,只有在这样的时候,父亲才会解放他的双手,真正让双手享受悠闲之乐,可是真的有“乐”吗?如果这样的解放真的是一种快乐,那么不要也罢。我倒更情愿父亲的双手在健康的状态下作用自如。
父亲已经日渐年迈,早些年因为父亲长年在外,与我没有更多的接触机会,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亲近彼此,直到成年后,我有了自己的孩儿,才慢慢能体会到,父亲的整颗心都是围绕着子女在转的,他人生的最大意义似乎就是倾己之力地扶助两个女儿,女儿安好,他便安好!
直到如今,我才慢慢懂得,有些爱必须经过时间的沉淀才能慢慢浮出岁月的表面,你越凝视,它便越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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