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安随着听雪的手站起来,一头如瀑布黑发散在脑后,听雪为她拢了起来,搀着闻安坐到了妆台前。听雪取了牛角梳,为闻安细细梳着头发。闻安闭着眼睛,因着听雪力道轻柔,这一下一下梳着的动作倒仿佛是催眠一般,累的闻安打了一个哈欠。
听雪见了,轻笑了一声:“主子,入夏了,人是应该困乏一些的。奴才命他们去太医院领了陈皮、甘草和枸杞菊花来,一早就熬好了药茶,待会儿早膳用完喝上几杯,解解身上的乏累。”闻安点头,睁开了眼睛:“好了,随便挽一个髻便好了。”听雪点头,手脚轻快挽了一个垂云髻便叫着外头等着的宫女太监进来把饭菜布好了。
闻安夹了几筷子便也就没了胃口,喝了听雪准备的几盏茶就让他们把早膳都全部撤了下去。
“主子,早前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来传过了,说是明日的寿辰庆典,咱们各宫的得要先将自己准备的物什都全部去清点好了,保证明日庆典不会误事。”听雪说着,将一份礼物的清单呈给闻安:“早上李公公来,说是皇上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礼单,您只需要将吉服准备好,便可以了。”
闻安接过那本赤金色的小本,上面御笔写了四样小礼,都是精致又不失体面的。
“李公公说,明儿一大早他便会去珍宝阁取了来,咱们只要在宴会上献上便可。主子,皇上可真细心。”
闻安笑了笑:“皇上是为了太后寿辰的圆满,挑的礼物都是太后喜欢的物件儿。咱们便只要将皇上的这一份心意存好,明儿呈给太后便可以了。”闻安合上小本,将它递还给听雪:“明日李公公来的时候你帮衬一些,现下咱们先收拾一下去绣坊吧。”听雪领了闻安的话,将本子收在了妆台上的小匣子里头,便随着闻安出去了。
如今已是准备寿辰的最后一天,绣坊里头也更加是将这件大事供在了头等第一的位置。闻安才进了门,远远看去,一排排的绣娘都在埋着头,不断翻动手上的绣片。李嬷嬷迎上来,给闻安行了礼,便引着她去了里头。还是上次那个檀木匣子,一打开,绣制完全的吉服便现了出来。闻安伸手,轻轻抚了抚衣领,上头已经用了碧玺碎珠细细镶好,手指碰上去,凉津津的透进皮肤里头。吉服上头大片用了暗纹绣制,缠金丝线大约是被绞成几股,合力布在面上,比以往的那些要显得厚重许多。原本缝制着南珠的地方现在已经用了菩提子代替。好在菩提子温润光滑,被暗紫色的料子一衬,倒也是显得气质不凡。
闻安轻轻拂过一粒粒的菩提子,嘴里头的话却是朝着李嬷嬷:“嬷嬷,这上头的菩提子是令妃送来的吧?”
嬷嬷连这点头:“正是令妃娘娘亲自送来的。原本上头的南珠…”嬷嬷正欲往下说,闻安却轻声打断了:“原本上头的珠子因着不合适,已经退回了内务府,令妃娘娘心思细,便寻来了这上好的菩提子来替代。太后笃信佛家,菩提子正好圆了这份敬畏之心。”
“是是是,贵人说的对。”李嬷嬷转了转眼睛,讨好看着闻安:“庆贵人,可否要奴才将这吉服的匣子封好,明日一大早便送去坤宁宫?”
“如此可以。明日本宫会着宫内的人一同过来,嬷嬷早些预备着便可以了。这段日子可是要多谢嬷嬷,若是没有嬷嬷,这太后的吉服可不能够完成的如此好。”闻安笑着扶起跪在地上的嬷嬷,李嬷嬷脸色瞬间大喜,忙不迭开口:“多谢贵人夸赞,奴才可不干担这份功。”说罢瞧着闻安。闻安心里厌恶,却还是轻声问了一句:“但不知嬷嬷是如何为皇后做事的呢?您这儿的月柳又是如何从宫外头选出来的呢?”
李嬷嬷听完闻安说的这句话,腿上一软又倒了下去:“贵人!贵人!可不敢这样说呀!奴才是专管着绣坊的,这明常在如何从宫外头找来可是宫里的事儿啊,可不干皇后娘娘,更不干着奴才的事儿啊!”
闻安松手,任凭这李嬷嬷跪在地上:“本宫给你时间想一想,你到底要不要说就要看你自己。若是你一味反不过来这个念头,本宫想着兴许这绣坊也不是能够容下你这位衷心奴才的地方,或许这久了腻了想去辛者库瞧瞧?”闻安冷笑,瞧见地上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李嬷嬷:“怎么了嬷嬷,当初做事的时候可是未瞧见后果吗?在这宫里头,说话做事可都是没有什么秘密的,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大约转眼的工夫也就被别人知晓了。您在宫里这么些年,难道连这个理儿还没懂吗?”闻安走开了几步,厌恶看着这位老妇人涕泗横流跪在地上:“本宫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原原本本告诉本宫,那本宫便也就不再追究;若是你还是想存心隐瞒,那本宫便只能去找了皇上,请他来定夺这件事。一百零八粒南珠,这落在头上的可不是轻巧的罪名。”
李嬷嬷听完闻安这些话,早已经身软如烂泥:“庆贵人!庆贵人!奴才也只是听了命令做事,可不是存心的!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奴才全都和您说!”李嬷嬷稳了稳情绪,见闻安已经坐在了一边,便知道她愿意听自己说这一回,立马抖足了精神,开口说道:“贵人,这其中奴才也只知道一点。明常在这一批的绣娘,是皇后从宫外头找着进来的,技艺精湛,模样也是经过挑选的。大约在宫里调教了三个多月,皇后娘娘见了之后便相中了明常在。吩咐奴才好好教着绣活,也不可万般苛待了她。自此奴才也就当作明常在是亲生的女儿一样,在绣坊里尽量让她过得舒服一些。”
“这么说来,这明常在当真是皇后娘娘布下的人了。李嬷嬷那南珠一事又是如何?”李嬷嬷想了一下,回了闻安:“那日那一盒子南珠您给奴才,却是在皇后娘娘的意料之外的。奴才其实也是原封不动转交给了当时还是绣女的明常在,南珠到底动过什么手脚奴才不清楚,但是这些珠子奴才接的时候大约也是知道问题的。贵人您应该没有捧过那个盒子,寻常的南珠分量是比这一盒子您拿来的要轻上一半。奴才只是一个嬷嬷,这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不能多说,也不能多问。珠子是嘉贵妃带话到绣坊过的,奴才收了嘉贵妃的银子,也收过皇后娘娘的银子,便将嘉贵妃的话原封不动给皇后娘娘传了一遍。皇后娘娘听过也没说什么,便让奴才照旧做了。后来珠子坏了的事情奴才也是听明常在和您说话的时候漏了几句才知道的,别的事儿奴才是真的不知道了!请贵人明鉴啊!”李嬷嬷说完立刻磕了三个头,偷偷瞧着闻安,见得她面色不好,也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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