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明天就是春天

序 离婚

有了光就不怕寂寞。

你说。

于是，我开了灯。

时间长了，你看见我的单眼皮。我看见你的雀斑。

没有光会好些吧？

你又说。

于是，我关了灯。

时间长了，你不语。我沉寂。

有了你就不怕寂寞。

你说。

于是，我爱了你。

时间长了，你说我眷恋香烟。我说你爱慕虚荣。

没有你会好些吧？

你又说。

于是，我离开你。

时间长了，你灰色。我阴沉。

我想，不管是开灯也好，关灯也好。你我之间都没有光芒。

是的，没有光芒。

分手吧！

我说。

于是，你笑了。

彼此的心里都很明白，明天就是春天了。

第一章

 

一切都是从离婚的那年开始的。

经历了一场焦头烂额的拉锯战，却似乎并没有决出胜利者。只留下满目的疮痍和战后创伤难愈的灵魂。

我依昔记得那年的夏天特别闷热，风好像凭空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满街都是油腻腻的男人和汗津津的姑娘。对这两样，我仿佛都提不起什么兴趣。总觉得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是那么让人厌恶。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每当自行车被过路的火车拦住时，看着远远开来的绿皮火车，暂满了满脸倦容的乘客，我就很渴望跳上去，和他们一起离开这座城市。于是我给苏州的哥们挂了个电话，一溜烟儿的跑去当年大学所在的城市散心。在徐胖子的安排下，我住进了早已闲置的，当年他们的婚房。

    那是一个南方的水乡城市，以园林和嗲糯的方言闻名全国。整个夏天，我几乎一直在这个城市的各条大街小巷里闲逛。有时候为了假装自己不那么颓废，会潦草的去见几个本地土老板聊点不靠谱的生意，几个油腻的中年男子们，互相吹捧一番年轻有为上进。然后在一顿酒足饭饱后不欢而散，老死不相往来；有时候就干脆露出了的真面目，悠悠的在这个城市的各条街上闲逛。从底楼的一扇扇窗往里眺望那些与我并不相干的人们生活的样子；

在观察了上千个窗户以后，慢慢我发现，这个城市已经变得和当年完全不同。白天的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年轻人，他们大多数都被关进了监狱一样的学校或者写字楼。该坐牢坐牢，该吃饭吃饭。做一些注定被遗忘的学问，或压根无人在意，只能感动自己的重要工作。

在一个属于闲逛的，烈日当空的中午，我伸着舌头喘着热气，飞奔进一家肯德基里，随便点了一份套餐躲在店里蹭空调。一个人坐在窗户旁的位子上，边吃边摇头晃脑的四处张望。一边几个中学生围成一团，商量着怎么从爸妈那里搞点钱，悄悄带着相好们去贵州旅游的诈骗项目。另外一边，一个小屁孩儿从地上捡起一块鸡肉往嘴里塞，被旁边健壮的老娘直接乎了一巴掌，便径自放声大哭起来，声音穿透云霄直捣耳膜，这让人头疼欲裂的哭声又给自己讨来了第二巴掌。

我既没有他们幸运也不那么痛苦。自打单身以后，就没有什么人疼爱也没有人管。这是自由必须付出的代价。

无聊的看着这些无聊的人，更感到无聊起来。便不自觉的伸了个懒腰。这时候，从外面走过一个穿黑色吊带衫带墨镜的姑娘看我一眼，我这时正高举双手大张着嘴巴，眼角好像还有点小小的泪痕。弄的尴尬却又不知如何掩饰。一直到她买了满满一盘东西朝我走来我才下意识的放下双手关上嘴。

“怎么了你？刚才的动作是和我打招呼吗？”她摘了墨镜笑咪咪的问到。

“哦？”

我看着她把麦管插进杯子，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我以前的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是那个，那个……谁，诶，看我这记性！”

我边套瓷边招呼她在我边上坐下。

“算了，你肯定忘了我是谁。都说你特花心的一个人。”

“没有，没有，我绝对不是他们谣传的那种人。只是记性不好。”

我辩解到。

“呵呵。”

她微笑着扭过头去不再理我，专心地往薯条上涂着番茄浆。我不得不认可她涂番茄浆的水平。就好象口红一样，均匀而诱人。阳光隔着玻璃洒在我们身上，变的不再燥热不安。

吃完了她买的所有东西，我散漫地打了个嗝伸伸懒腰，靠在椅背上发呆。阳光透过玻璃打在她身上，我一边仔细端详，一边思索她究竟是谁。她不高且偏瘦，脸圆却有有尖尖的下巴。脸看着像个刚读高中的孩子。白皙而修长的脖子一路向下是和高中生很不配套的，人见人爱的胸部。一头棕红色的卷发分开两边，没有刻意梳理，显得很是慵懒柔美。五官能算是清秀，比较有特色的地方，是在眼睛下面，长了很好看的一对卧蚕，衬的眉眼之间，有了一种撩人的特别风姿。按理说我记忆力不算差，但是对这个也算漂亮的姑娘，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突然抓起一张餐巾纸递了过来。

“干嘛？”我忙问：“还要我帮你擦嘴啊？”

“擦擦你口水，像个傻子！你能不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么？我也知道我好看。是不是？”

我点点头：“好看，真他妈好看。”

从她的言谈和动作看，我们应该有很深的交情，可我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点，什么时候与她熟识。这着实让我懊恼不已。一边和她聊天，边往外套我们相识的事情，却始终不得要领。试探性的询问慢慢变成个尬聊。

过了会儿，她抬腕看了看表：“晚上我还有课，先走了。”

“不是吧？还是那么热爱学习，一点没变。留个电话吧，这么久都没见了。以后好联系别再把你弄丢了。”

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从桌上举起我的手机，对准我的大脸盘子解了锁。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瞬时间她的裤子口袋里传来王菲天上人间的歌声。然后在联系人栏目里飞快的打了个名字：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