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兰香面馆

第一节  店里来了个陌生少年

正午，阳光正烈，马路边上蹲着一个少年。

一身白衣。

只是农村大老爷们常穿的那种圆领的大白短袖T恤，由于过大、过长，穿在瘦骨嶙峋的少年身上就像一个白大褂。

然而，少年看上去却并不寒碜。虽然瘦，但是有骨架。轻风吹得白大褂飘飘，他人在衣中晃晃，近隐约有股仙气。

开始的时候，少年似乎有点迷茫。不知道今夕何夕，自己又身在何方。

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四周。

然后径直朝车站附近的一家面馆走去。

到了面馆门口，他抬头打量了一下面馆门上那张布满灰尘的招牌。

红底黄字，俗得带点欢快的喜庆，正是中国人非常喜欢两种颜色。比如中国人办喜事要穿红衣服图个吉利，皇上穿的龙袍是黄色的。

招牌上用楷体写着中规中矩的四个大字——兰香面馆。本来兰为一个高雅的植物，可是叫这个名字的人那么多，兰香二字就俗得不能再俗了。中国人一向讲究物以稀为贵，多了就烂大街了。

少年轻轻念了念兰香两个字，好像想到了某些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然而他并没有进去面馆大门，而是从旁边的巷子进入，径直走入面馆的后门，进入了面馆的后厨。

后门口正靠墙占着一个胖胖的穿厨师衣服的年轻人，他正靠在墙上抽烟，白色的厨师帽歪在一边，大褂上满是油渍。

他看着这个陌生人不打招呼，对他视若无睹，直接进了后厨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睁大他那肉嘟嘟的脸上的一对细小的眼睛瞅了半天，才张口结舌喊出一句话，：“嗨，伙计！你哪儿来的？！”

少年熟门熟路的找到一个围裙系上，又拿一双了防水的胶皮手套戴上，一边轻快的刷着碗，一边答道：“娇儿，你歇会儿，剩下的我来干就行了。”

胖厨师惊得目瞪口呆，“你说谁是娇儿呢？你才是娇儿呢！你们全家都是娇儿！”

一会儿又惊疑不定，“他怎么知道我叫娇儿的呢？这个名字除了我娘和七个姐姐没有人知道啊。”

烟头烫到了他的手指头，他忙手忙脚乱的扔掉，不想扔得有点远，眼看着一点红光就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少年闪电般的冲出来，在垃圾桶里翻出烟头，一把掐灭了再扔回去。回头指着胖厨师说，

"娇儿，你还是那样，冒冒失失的，这样会引起火灾的。”

“你回宿舍睡一会儿午觉哈，等兰姐回来，我告诉她，我来替你干活。”

少年一边说，一边推搡着胖厨：“去吧，去吧，别问那么多为什么，有的是时间给你解释。睡一觉回来，赶紧帮忙，下午的饭点快到了，一会儿有得忙了。”

胖厨有点将信将疑，走得就有些不情不愿。可是少年手上好像有千斤的力气，轻松的就把这个二百多斤的胖子给拎到巷子口。

胖厨一想，管他呢？！

上午的一碗面里面被顾客挑出了一只苍蝇，老板娘兰香暴跳如雷，除了要他当面给顾客赔礼道歉外，还要他另外给顾客做了一碗加量的牛肉面。

那个乡下佬，一看就是从农村来的，他算是捞着了，一碗大葱面，只因一只苍蝇，换来了一碗牛肉面，价格差了四倍不止。

胖厨挨了骂，还被老板娘说要扣工资，正气不顺呢。心里嘀咕着：“这个小白脸，莫不是兰香找来替换我的？这个婆娘，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了吗？”

不管他，回去灌两瓶冰啤酒，睡一觉再说。

不多久，店门口停下来一辆红色的电动车。车上下来一位女子，着一身娇黄色的连衣裙，显得特别年轻。不过连衣裙好像买得小了一号，穿在她的身上勒得她胸脯圆圆，肚子圆圆，屁股圆圆，整个人像个行走的葫芦。

这个葫芦还很有劲，左右手各拎着满满的一袋子的肉和菜，用肩膀撞开面店的门，嘴里直嚷嚷：“快，快点帮忙卸货，累死老娘了。”

这女人正是这个店里的老板娘徐兰香。

后厨里闪出一个白衣少年，一左一右两手同时行动，接过她的袋子。

放入后厨后，很快又出来，给她端过一杯水，出门到电动车的踏板上卸面粉。

只见他单手一抓一拧一甩就上了肩，扛着就进了门，熟门熟路就找到了储藏间。码好之后，又快速的出门去搬第二袋。

徐兰香定在那里，汗水滴在水杯里都没有发觉。

回过神来，她往后厨里面望了望，“胖子，这么快你就找到帮手啦？你经过老娘同意了吗？”

这个死胖子，每次饭口顾客多，让他加快点速度，他就说忙不过来，要求找一个帮工的。现在是不经过我同意，就自己找了一个帮工的吗？徐兰香心里在思忖。

总共就两袋面，再多了这个电动车也拉不了。小伙子很快就弄完了。

他转过身来，一边拍打着身上沾着的面粉，一边冲徐兰香甜甜的笑，“兰姐，我饿了，给我下碗面吃吧！”

徐兰香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太阳光晃了一下，有点闪眼，她有点不自然的不敢直视对方。

“胖子，胖子！”她冲着后厨里又嚷起来。然后对小伙子说：“让胖子给你做吧。”

“哦，胖哥不在，胖哥回宿舍睡午觉去了。”

“睡，睡……睡午觉？老娘都忙成这样了，他还敢去睡午觉？！”徐兰香一听就火冒三仗，眼看就要跳起来。

可是一抬头，看见少年的一张含笑的俊脸，立马变得斯文了起来。她扯过一个花围裙，轻声问，“吃什么样的面？我给你做。”

“要宽面，大碗的，多给切点牛肉，要葱，不要香菜，还有，煎一个两面焦黄的荷包蛋盖在上面。”

少年像一个挑剔的顾客点单一样，要求还蛮多。

徐兰香一听，就要炸毛。“你是谁呀，哪里来的臭小子，轮得到老娘来伺候你？！”

可是一看小伙子，笑得弯弯的眉眼，嘴里还甜甜的说，“谢谢兰姐，我帮你打下手。”

徐兰香就没脾气了。

这少年还真有眼色啊。

徐兰香和面，他就烧上了水。

徐兰香煮面，他就端来了碗。

徐兰香盛汤，他就递过了汤勺。

徐兰香拿出熟牛肉，他就准备好了砧板和刀。

……

徐兰香越看越满意，越看越高兴，一激动，不仅多切了块牛肉，连荷包蛋也煎了双份。

直到小伙子，忽噜忽噜几下吃完了面，她都忘了问了这个小伙子叫什么，从哪里来。

第二节  风一样的少年

少年一边虎虎的吃着面，一边冲徐兰香竖起大拇指，嘴里还含着半口面条，含含糊糊的说：“还是兰姐做的面好吃，和当年一样好吃。”

如果徐兰香听得清楚，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是当年，她明明都没有见过这个男孩子，什么时候做过面给他吃？

少年吃完了面，抹抹嘴，自己动手冲洗了碗筷。然后对正在理菜的徐兰香说，“兰姐，快到饭口了，我去喊胖哥回来，一起备菜哈！”

说完，不等兰香回答，风一样的出了门。

徐兰香还想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胖子的宿舍在哪里，少年已不见了人影。

徐兰香的面馆不大，只有四张桌子，能坐十多个客，左边靠墙又加了一块长板，沿着板一排也可以坐上几个，总共二十来个位置。

高峰期，能卖上多少碗面，就全看翻台的速度够不够快。

兰香为了节约成本，除了胖子外，一直没有雇多的人。客人一多的时候，胖子就直嚷嚷，忙不过来，赶紧雇个帮工吧，兰香也动过心思，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如果是这个小伙子，那还不错，兰香想。

半个小时之后，后厨门里挤进来了两个人。正是白衣少年和还睡眼惺松的胖子。

徐兰香看着一幅明显没有睡醒，嘴里还直嘟囔，一脸不情不愿的胖子就来气。从盆里捞出一张菜叶子就朝胖子脸上一甩，那张胖脸上立马就布满了水珠。

“你个死胖子，早上苍蝇的事，老娘还没有找你算帐呢，你现在还学会了偷懒，还敢去睡午觉？要不是小白在，卸货都没有人帮忙。”

徐兰香把胖子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她其实并不知道少年姓什么，只因少年穿了白衣，脱口而出，称呼他为小白。

她口中的小白对她骂胖子，胖子嘟嘟囔囔的场景似乎见怪不怪，已经风驰电掣一般的跑到前台去迎接推门进来的顾客了。

不一会儿，一个响亮又略带点沙的嗓音就传了过来，“一碗大碗牛肉面，葱花香菜都要。”

生意要紧，徐兰香顾不上骂胖子了，赶紧催着胖子忙乎起来。

客人越来越多，一天的饭口到了。

小小面馆里挤满了客人。

只见小伙子非常灵巧的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如蝶穿花丛。

他一面给这桌的客人送面，一面招呼推门进来的客人，一边算着帐，喊兰姐结帐，一边收着吃完的碗筷，一边问新来的客人要吃点的什么。

他忙得不亦乐乎，偏偏还忙而不乱，一切照应得仅仅有条，偷空还到后厨去刷几个碗，轻快的像风，灵巧的像燕子。

有常来的客人见了，就会跟徐兰香唠上几句，

“新来的服务员啊？”

“啊。”

“手脚挺麻溜啊。”

“还行。”

……

而这时候，少年端着一摞面碗与熟客擦肩而过，熟络的跟客人打着招呼，

“哟，三爷来了，还是来碗卤肉面，加蛋加菜吗？”

被叫做三爷的顾客抬起一张刀条子的脸，满脸疑惑，

“你小子怎么认识我？”

“哎呦，这条街，谁还能不认识三爷啊！摆地摊，卖古玩玉石的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