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个笑话.

A.

曾经有个姑娘给我讲过这样一个笑话，说有个王子被施了魔咒，每年只能说一个字，王子喜欢公主，憋了七年，终于鼓起勇气对公主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结果公主只回了一个字，王子当场吐血。你知道公主说了什么吗？

公主说：“啥？”

这是个很老的段子，即使在2013年。

她讲完后透过玻璃窗户很期待地看着我。

我自以为见多识广，所以并没有笑。

姑娘很失望，因为那是她找了很久才找到的笑话。

当时傻逼绿皮火车正以312km每小时的惊人速度从 A地驶向B地，她的脸很快在窗外变得模糊，嗖的一声就远远落在后面。

有个戴眼镜的男生点了点我的肩膀问我能不能跟他换下座位，因为他刚跟女朋友分手，不想再和她坐到一块，我没有搭理他。

后来我再也没有遇到过愿意讲笑话逗我笑的姑娘，也再没坐过那样快的绿皮火车。

有一年我在人才交流市场碰到一个魔法师，向他讲了这个笑话，魔法师对我说：你知道吗，其实这个笑话她没讲全，还有后半段。

后来怎么样了，我问。

王子后来破除了魔咒，变成一个话痨，去了西方很多国家。魔法师说。

那公主呢？我问。

公主彻底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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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丽江到昆明的旅游火车是双层的，我在上层。四个床一个房间。

我房间里的几个人在三国杀。我去了第四节餐车车厢的吧台要了半打啤酒，330ml白啤酒卖88块一瓶。火车里的广播大声的播着梁静茹的歌，一首接着一首，从上车到现在都没有停过。

隔壁一个喝酒的小哥。我看了看他，问，你是个摄影师吧。

小哥瞪大了眼睛，说，哇，猜的好准，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你脖子上挂着单反，肩上还扛着三角架呢。

小哥说，哦，是哦。我叫罗小明，是个摄影师。

罗小明右手握着酒瓶，左手扶着三角架，实在空不出手来和我握手。

我说，我叫CHRIS，是个厨师。

罗小明说，我是个专门拍摄超自然现象的摄影师。大家都觉得不可能嘛，我跟你讲，就说我曾经就在乌鲁木齐沙依巴克区遇到那一回。那个飞船好大啊，长得像小王子的羊一样，你知道小王子的羊吗，方方正正的，上面有些小洞洞。外星人就在那个洞洞里走出来。大家都以为UFO和路飞的帽子一样，其实完全不是的。但是，后来来了一阵龙卷风，把飞碟连着我的单反吹走了，不然这段视频肯定轰动全国。

罗小明歪着头问我，可惜我的朋友们都不相信，CHRIS你相信吗。

我说，哈哈，我当然相信了。我在湘西见过赶尸呢，朋友们也不相信。

罗小明说，我觉得我有特别的能力。我总是遇到不平凡的东西。其实我去过很过地方了。你呢。

我说，我也去了大半个中国了。那我总是遇到平凡的东西。赶尸那是瞎说说的。

罗小明说，我听说云南泸西阿庐古洞观音菩萨有佛光，十几年前出现过，最近又有，特意来拍摄。你来云南做什么呢。

我说，最近做蛋糕缺乏灵感，来这里写写生。

罗小明说，你都去了哪里呢。

我说，我只去了玉龙雪山，雪山真的高，我差点高原反应就死在了山上。

罗小明说，那你画画一定很好，可以让我看看吗。

我说，好的啊。

我走回我的座位上，他们还在三国杀。其中一个马尾辫女生问我，你会吗。

火车始终慢条斯理地往前开，窗外往后流过一片片的梯田，透过斑驳肮脏的玻璃，像小时候看的一帧帧粤语残片。梯田上漫山遍野的都是油菜花，弥漫在春日的晴天里铺天盖地的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说，会啊。

马尾辫说，那一起玩可以吧。

我说好啊。

开局之后，马尾辫问我，你确定你主公要选黄盖啊？

下车的时候，我又遇到了罗小明。他没有行李，脖子上挂着单反，肩上还扛着三角架。

我说，刚才好像忘了些什么。

罗小明说，没关系没关系。

广播里还是梁静茹的歌声。我隐隐约约听到，【可惜不是你】。

我说，今天好像一直都在播梁静茹呢。

罗小明说，是啊，其实每一趟都是在梁静茹。这是我第14次坐这趟火车了。

我停了一下。

我说，这火车的啤酒卖得好他妈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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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寿司醋倒入热米饭中，要不断搅拌让米饭吸收寿司醋的味道。三文鱼斜着切薄片，记得是斜着切斜着切斜着切，捏饭团时候要注意力道。

新来的妹子不到20岁的样子，是个大学生寒假兼职。做事情笨手笨脚，我教了很多回，她还是没懂。

我说，不着急，你先多练练手，累了休息一下。

她用小指头撩了一下头发，说，不好意思师傅，我再练习一会。

我特别喜欢这午后的时间。

顾客不多，阳光不晒。我可以静静地看一下书，擦一下酒杯，看一下路上往来的稀疏行人，逗一下门口的睡懒觉的肥得像猪的流浪橘猫。

店子隔壁是一个荒废了许久的小公园。只有一棵一直没有叶子的法国梧桐，和一个从来没有喷水的喷水池。

一个少年在那里弹吉他。身前的吉他盒里只有寥寥几张纸币。

我走过去，坐在他附近的喷水池边沿，听他唱完一首Beyond的歌。

我说，小兄弟，你就是晚上在附近酒吧驻场的那位歌手吗。我昨天晚上在那里喝酒。我觉得你唱得还挺不错的，就是有点跑调，跑得有点远。

少年说，我是在那里帮忙卖酒的。你是第二个叫我歌手的，太感动了，我都要哭了。

我说，我高中时候，比你还小一些的时候，也很喜欢吉他。

少年说，后来呢。

我说，后来啊，一不小心好好学习考上了大学，毕业出来打工了，再后来就在这里开店了。知识改变命运啊。

少年说，我相信我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歌手，虽然现在只能在酒吧卖唱，但以后一定能成为。。。至少陈楚生那样的吧。我想尽我的努力多赚点钱，我女朋友不那么辛苦。我很努力的。

我笑了笑，可以借吉他给我弹一下吗。我没有钱，但是我给你做下午茶吃，我做下午茶口碑很好。

少年也笑了笑，说，我知道。

我solo了一小段。按品的左手指尖在暖冬的微风中疼痛的厉害。

我说，哈，果然老了。

不会不会，有梦想是不会怕老的。少年说。

我回到店子里，妹子坐在窗边，托着下巴小心翼翼的看着公园。

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说，嗯，那少年挺勤奋的，我相信他可以。

妹子说，我也相信。他是我男朋友。

妹子接着说，对了师傅，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他会魔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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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我去听了一场张学友的演唱会。

白哥的广告公司开在兴中体育馆外银通街一圈的商铺里面。我第一份工作是做广告设计，白哥和我是一个team的，他带我。我们一起负责了一个项目，为雅居乐剑桥郡设计标示牌。老板很看重这个项目，毕竟雅居乐是个大客户，所以说老板还是很看重白哥的。

结果白哥因为出去旅行拖了好久的交期，做完这个项目我们双双失业了。

后来白哥就出来创业了。白哥变成了一个特别认真的人，对工作和员工很严格和苛刻，对自己也是。经常加班到凌晨两三点才回家。

对我也是。

那天我们在体育馆外面摆摊卖荧光棒。一直买到8点多，张学友都在喊大家晚上好了，白哥才依依不舍的让我收摊。我都累得要躺下了，白哥还一直念着卧槽失策了今天没卖好。

其实那一天荧光棒卖得特别好，体育馆外面人潮汹涌，歌神海报前无数人在拍照留念。

我说，白哥啊，我总感觉你变了很多。

白哥说，是啊。我现在很庸俗，就想多赚点钱。

我说，也不至于这么拼吧，你再怎么样你也是个人，不是机器啊。

白哥说，其实我很厉害的。我还有更厉害的你不知道。

我说，你还会什么特异功能不成。

白哥说，是啊。你不是我，你不懂。

我说，你觉得啊，现在的人是不是有点奇怪，宁愿花一千多买门票，也不愿意花两块钱在网上买个版权听歌。

白哥说，是啊。你也不是他们，你不懂。

一个黄牛走了过来，说，Hey哥们，黄牛票要吗。

我摆着手说，我只是个摆摊的啦。

黄牛说，摆摊也可以听演唱会啊，我等一下也准备进去听呢。老哥帮帮忙，开场之前是卖方市场，开场之后就是买方市场了，就像你们的荧光棒一样，很难受。

我说，我们的荧光棒可以下次再卖，你的票不行啊。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张学友。

黄牛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下次我多拉几个人帮衬你买荧光棒。

我说，我比较喜欢陈奕迅。

黄牛说，100块，坐A区。

我说，给我两张。

我和白哥就坐在第二排，抬头就可以看见张学友【食屎啦你】的动态表情包。

刚坐下的时候，天空突然亮起一朵巨大的烟花。那朵烟花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在头上里开花再开花，比元宵烟花汇演时候压轴的还大，整个黑夜里有那么一瞬间恍如白昼。

我说，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好久呢，怎么就放烟花了。

白哥说，不知道，可能失手放错了呢。

我说，白哥你有什么愿望吗。

白哥说，我希望能有时间，去西藏拉萨看布达拉宫。你呢。

我说，我希望去北海道看一场大雪。

白哥说，不对啊。流星才许愿，烟花瞎许什么愿望。

已经唱到第四首了，张学友在唱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隔壁头上戴着两个角本来开开心心跟着唱歌的大姐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倒在白哥的怀抱里。

我问白哥，有这么难过吗。

白哥说，可能吧。我不是她，我不懂。

我说，白哥你女朋友跑了有这么难过吗。

白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倒在我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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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卖房小哥跑到路中间。拦下了一个粤B奥迪A6。

奥迪差那么一点就怼上了。

我不由得感叹，好车的刹车系统就是不一样。

卖房小哥说，老板给你介绍一下，我们万科的房子，地段好质量好，而且现在中山的房价，你懂的，买到就是赚到啊。

奥迪大佬摇下了车窗，礼貌地轻轻的说，滚，然后升上了车窗。

我问卖房小哥，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卖房小哥说，滚。

我看了下手中小黄车的车把。这是我职业生涯第二次骑小黄车，去隔壁小区办理个天然气业务，竟然就在博爱路辅路边上爆胎了。

作为一个公德心和轮胎一样爆炸的良好公民，我把车推到了路边。

卖房小哥忙着看路过的车水马龙，我问，这样真的有效吗。

卖房小哥说，不然呢，在办公室里骚扰电话也没效啊。

我说，没有其他办法吗。

买房小哥说，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销售，不是乔·吉拉德，没有天赋异品，和中国千千万万的销售一样，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想起卖房子给我的那个销售陈先生。2013年那时候适逢房价降了，大家抄底，我们小区开出大面积楼盘。陈先生跳槽到我们小区售楼部，一个周里陈先生就卖掉了三位数的房子，忙得连饭盒都没时间吃，坐在销售部里面不停的签，我找他买房时候还要排队，大家都在菜市场买菜一样买房子。

陈先生在我们小区楼盘卖完之后就辞职了，我有事找他，已经不在这里了。看朋友圈去了欧洲旅行，几乎要每天9图不同国家的自拍，那个油腻腻的大背头让人望而生畏。

我微信说陈先生你好机智啊，你怎么未卜先知这里会大卖的。难道你还能预知未来吗。

陈先生相隔七八个时差回复我，怎么会，其实我是卜了的，我卜卦很准。我玄学很厉害，就是未来的齐达内水平吧。

我说齐达内怎么了，他不是刚刚退役吗。

陈先生说，未来你就知道了。

我觉得很多事情靠的运气。

有些人能遇到有翅膀的鱼，会潜水的猫，直立行走的羊，驾驶方形飞船的外星人。可是我遇不到。

当然，还有目标，方向等等，选择不对，再努力也是徒劳。

我对卖房小哥说，给你讲个故事。

卖房小哥说，什么故事。

我想了想，好像又忘了，我想说叶公好龙还是夸父追日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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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小朋友问我，梁老师，羊不是两个脚的么，老师是不是搞错了。

我说，怎么可能，羊像猫一样，是四个脚的。

小朋友说，两个吧，你有见过羊像猫？

我说，四个。

小朋友说，两个。

我说，四个。

小朋友说，你长这么大居然没看过喜羊羊和灰太狼，哎，太可怜了。

我在教会的主日学教小朋友学画画已经有一段时间，我仍然疑惑着小朋友们怎么会有这么多古灵精怪的想法。我感觉我小时候并没有。

难道我是童年缺失了吗。

有一次我给他们画画，一失手黄色颜料全部撒在了地上，没有了。

于是把月亮涂成了绿色。

小朋友们说，梁老师你颜色用错了。

我说，你们长这么大居然没看过海绵宝宝，哎，太可怜了。海底的月亮就是绿色的啊。所有比基尼海滩的小伙伴遇到绿色月亮都会退化成原始生物，很可怕的。

小朋友们说，老师瞎说，我们就没见过绿色的月亮。

一个小男孩过来悄悄的和我说，梁老师，终于找到一个人和我一样了，我也看见过月亮是绿色的，而且是方型的。上面有些洞洞，从洞洞里会出来一些怪物，我觉得是外星人。你听说过外星人吗，我知道外星人，我是偷偷看我哥的书的。他们不信。

小男孩说，他们看不到，肯定是因为他们不够特别。

梁老师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啊。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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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遇到Mango是在六月的一个早晨，他就那样理直气壮地躺在我车子前，一动不动。

我按喇叭不动，喊他不动，下车蹲在他隔壁也不动。

后来很长的一段我都觉得他的碰瓷技术是在有点扎实。

Mango是一只橘猫，我已经能够想出他长大后变成一个猪的模样。那天我停车在芒果树下，芒果成熟烂了掉砸的到处都是，不认真看我还真的以为Mango就是一个坏了的芒果。我想，广东最不友善的大概就是夏天了。

Mango说，CHRIS别闹了，你就把我养了吧。

我揉了一下耳朵。刚从西藏拉萨旅行回来两天，高原反应后的耳朵里鸣起一阵又一阵挥之不去的幻听。

我把他带回了家。

我家里一个房间在重新装修。我买好了腻子和墙漆，用报纸做了顶帽子，穿上了雨衣，自己爬到梯子上，用长长的棍子绑着刷子，小心翼翼的刷漆。

Mango本来在睡觉，听到我在做事，伸了个懒腰，在梯子附近转了起来。

我说，Mango，先走开好吗，这里很脏的，等下你又睡我床上。

Mango说，喵。

门铃突然响起。

我从梯子上下来，顶着报纸，雨衣上擦了擦手，去开门。

一个长头发的姑娘，穿着睡衣抱着一个绿色的被子，揉着蒙松的眼睛说，早啊，CHRIS。

我说，不早了，都中午了哎。

姑娘说，哇你家下雨了吗。

我说，没有没有。

姑娘说，你这尖尖的帽子，哈哈，还有拿着棍子。你在cos魔法师吗，那个谁？指环王里面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巫师。

我说，甘道夫吧。

姑娘说，哈哈，对了，说正事，我嫁给你好吗。

我笑了，说，但是我不知道你是谁呢。

姑娘说，可能是你女朋友吧。

我说，怎么可能。我印象中我女朋友一直是短头发的才对。

姑娘说，没关系，这个不重要。

姑娘继续说，我好饿呀，可以做些东西吃吗。

我说，好吧，我在装修房子，有点脏，你自己动手。厨房在那边。

姑娘在厨房里，生火烧水煮面。

我和Mango说，你认识她吗。

Mango说，喵。

姑娘说，哎，CHRIS，厨房好乱啊。盐没有放回架子上。油瓶子的塞子又没有塞紧。你看这块抹布，起码有一个周没洗了吧。冰箱门也油腻腻的。胡萝卜不知道放了多久了。

我说，哎。

姑娘说，哟，你看你，说你几句还有脾气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我说，好啊。

姑娘说，有个王子被施了魔咒，每年只能说一个字，王子喜欢公主，憋了七年，终于鼓起勇气对公主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结果公主只回了一个字，王子当场吐血。

你知道公主说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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