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倒袁
苏梦棠这下是明白了，这是五湖联盟要与锦衣卫扳手腕了，就不知道丐帮的陈孤雁是恰好遇到，还是早有预谋。
顾百川此言一出，庙中顿时交头接耳大家，议论声不断。
有人低声问：“这顾百川什么来路，说话敢这么大口气？”一听此言就知道是初出茅庐跟着长辈出来历练的江湖小辈。
旁边就有长辈回答道：“我给你讲过太湖阮家的故事吧？就是那个一门六尚书，父子九翰林的太湖阮家，在朝在野都极有势力。当年灭吴一战阮家颇受影响，在朝堂中实力大减，就是如此仍有阮玉华在朝中担任工部尚书兼太子少傅。灭吴之战后，阮家大部分势力都集中在了江湖之上，联合江州鄱阳帮、洞庭湖天机院等成立五湖联盟，成为整个天下有数的大势力。有【在野公卿府，江湖宰相门】之称，如果不是飞云庄没有出现过练虚高人，恐怕阮家就是天下第十大世家了。顾百川就是阮家家主碧云龙王阮明华的亲外甥，提领飞云庄外堂，遍交江南道各路英雄豪杰，你说他说话口气大不大？”
只听那海上巨寇汪直大声道：“顾堂主，我汪直等这一天等的够久了，他锦衣卫这十几年来嚣张的够久了。”
汪直在东海九国的舟山国附近纵横称雄，如果不是十八年前，舟山向魏国称臣，锦衣卫进驻舟山，他估计还在海上逍遥，所以他恨锦衣卫恨的牙痒痒，因此第一个赞同。
顾百川冲他一笑，开口道：“诸位可曾想过这样一个道理？不止舟山汪兄，在这里的哪一位不是曾经称霸一方的江湖豪杰，要么就是泽被数代的世家大族。为何锦衣卫一出，却是挡者披靡，无人争锋？从此诸位或束手于肖墙之内，或被迫于草莽之中，部下星离、仆从四散，非复当日豪情。”
二十年前，魏吴一战，决定着天下的命运。谁能想到吴国败得如此干脆，除却莫、言、钱、顾四大家族抵抗之外，其他世家、帮派全部变成了带路党，投降了魏国。魏国皇帝为安抚江南等吴国旧地，对投降的各大世家、帮派较为宽容，随后莫、言、钱、顾四大家族也相继有人出仕魏国，自此吴国旧地才算掌握在魏国手中。但是新的问题也出现了，因为朝廷的宽容，世家、帮派已然做大，甚至影响到了朝廷的政策，公开抵制科举的推行。魏国皇室于是重启锦衣卫，用于镇压江南道以及东海九国。锦衣卫袁氏兄弟也是了得，三年之间竟然组织起一股势力，薄豪门、罚世家，逼得他们不得不依照朝廷法度行事，散尽部曲，更不用说一干江湖绿林中的巨寇悍匪了。
一提起此事，在这里的人无不是对袁氏兄弟及锦衣卫恨之入骨，众人齐齐盯着顾百川，只听他一字一顿道：“因为组织。我自己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也曾求教我舅舅，最后得出结论是：因为组织。袁氏兄弟非同常人，锦衣卫组织严密。他在朝在野，网络官员、商人、豪侠、义士诸方势力，握成一个拳头，所以挡者披靡。我舅舅说，在这一点上他是极其佩服袁老大的。就以他用张全景为锦衣卫千户一事来说，张全景吃喝玩乐，欺压百姓，草包恶棍一个，必然不入袁老大的法眼。可是袁老大用一个张大少，却换来张尚书的支持，间接与萧丞相有了关系，取得了政事堂的默许。”
薛苍怀和苏梦棠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心中道：他们都是世家之人，把张大少看做是不足挂齿，可是谁能想到他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就是天，被他害的家毁人亡、妻离子散者不在少数。
薛苍怀不由得心中一股怒气生出，这就是他看不惯这些坐而论道之辈、看不惯袁老大、看不惯萧丞相的原因所在；这也是他明明是岳麓书院的佼佼者，却不愿当官的原因所在。
顾百川继续说道：“所以这一次，我们对付袁老大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松散结盟、组织涣散了。家舅父对我说：这一仗是免不了的，不管是不是时候，不管胜败，第一仗总该试试了。”想来阮明华的话在众人心中是极具分量的，顾百川说着一段的时候，目视四方，一字一顿。
顾百川拊掌一笑道：“何况，我认为这真是时候。丐帮陈长老与薛大侠在青牛驿杀了不少锦衣卫狗贼，更是让袁老二身受重伤。袁老大必然不能善罢甘休，要找丐帮的麻烦；而丐帮毕凌虚初任帮主大位，且性格刚强，必然会同袁老大较量一番。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杀受伤的虎总比没有受伤的简单点。”
苏梦棠心中一惊：看来丐帮是被利用了。怪不得要在山顶破庙会盟，而且还要乔庄易容，锦衣卫、六扇门、丐帮三者可是号称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势力。恐怕，江州城的胡春礼事情就不是巧合了，是有人故意用来干扰六扇门的视线，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到欢喜道的身上，更深一层会不会就是几方勾结一起做下的好事。
就有人问道：“挑动两虎相争固然是好，可是袁克让和毕凌虚会不会不大动干戈，只是私下解决呢？”
顾百川呵呵一笑道：“这就不是他们肯不肯的问题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青牛驿锦衣卫十三太保死了四个、丐帮两位八袋长老也命丧于此。袁老大不拿丐帮立威，何以维护锦衣卫的尊严，就不怕人耻笑？他锦衣卫何以令行天下？至于丐帮，就算毕凌虚想停手，可丐帮一向以侠义著称，总会有人看不过锦衣卫欺压百姓出手的，就算没有，我们也应该帮着出手嘛！”
众人有不少与顾百川心思一样，不由相视一笑。
这时却听有一个人慢声细气地说道：“却不知道这个组织怎么个组织法，顾堂主你给说个清楚！”
苏梦棠转眼望去，见说话的正是那和薛苍怀一开始搭话的汉水十八连环坞的长老周雁。
只听顾百川开口道：“我飞云庄前辈中有人担任过鸿胪寺卿，专门负责招待奇才异人，所以飞云庄至今还有一个招待宾客的鸿胪宾舍，以待天下豪杰。诸位如若入盟，便是我飞云庄鸿胪宾舍中人了。”
顾百川说到这儿一停，接着道：“当然这只是飞云庄对于诸位的礼数，但是鸿胪宾舍这一形式怕是不足以应付袁老大，所以我请教过舅父，组建【反袁之盟】。盟中设盟主一人，小可不才，欲践此任。非是在下德足以服众，技足以出群，实在是我在下与舅父联系起来较为方便，有他老人家垂示，我们如果有想不到的地方，或则一些做错的事情，都有补救之处。”
众人似乎都对阮明华颇为信服，除了几人神色不虞外，对此到没有多大异议。
顾百川又笑道说：“此外盟中还设有五大分盟，以徽州莫家、梧州言家、郴州青尘派、江州鄱阳帮、洞庭湖天机院为主，分别联络各处豪杰，共抗锦衣卫。”
他话音未落，已有人不服，冷笑道：“你们几家几派，就可以撑起反袁之盟嘛!那叫我们这些人来干嘛？看来是来错了！”
顾百川望向说话之人，道：“这只是盟中常设之职，只因为这几家久居当地，人马方便，起的是联络的作用。另外还设有供奉诸人，例如这次来的汉水十八连环坞周雁、周鹤两位长老，天目山林灵素道长，鬼影儿金井兄，百步神拳陶福安老爷子······以及没有赶来的巢湖隐士钱无极先生，金陵大侠赵同舟大侠等。以这几位的声名，盟中自然是要有依仗之处，小弟也是虚左以待。大家先别说气话，以后仰仗之处还有很多。”
大家觉得他说的还算公平，也就没再挑刺。
只听顾百川继续说道：“咱们眼下还没有结盟，盟中具体事务，且待结盟成功之后再议如何？我说了这么多，大家都该表态了，有哪位情愿入盟，哪位不情愿入盟，都请明说出来。这不是小孩儿过家家，对付袁老大，可是杀身拼命的勾当。我们不说歃血为盟，起码也要立字为凭。”
顾百川说着话看了一周，道：“诸位有不愿意的么？”
场内顿时寂静无声，只听一个黑衣瘦子尖声道：“嘿嘿，我金井到是要看看，谁冒充个爷们来了，此时却不答应。”
他言语之中充满威胁，可是却没有人出声反对。顾百川今日邀请诸人，实实在在是考虑了很多，不是飞云庄故友，就是他顾百川的知交，最不济也是和锦衣卫袁氏兄弟有深仇大恨之辈，今日既得机会，又怎么可能不入盟？
顾百川见无人答话，便目视薛苍怀道：“薛大侠，这是你怎么看？若能得到薛大侠加盟，我倒袁盟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薛苍怀的大侠称号是实至名归的。薛苍怀本是一个寒门学子，父母早亡，有幸得拜入岳麓书院。薛苍怀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儒家经典深谙其义。他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看不惯的事情就要管，有一次看到豪门子弟欺压良善，他就出手管了这件事情，结果被打成重伤，虽然被岳麓书院几位夫子费心医治，但终究是伤了筋脉，此生武道不会有很大成就了。但是薛苍怀仍旧不改其本色，不做官，只做侠，扶危济困。让他天下成名的是二十五年前亲手将自己儿子摔下悬崖替死，救了同窗好友儿子一命的事情，从此便有了义薄云天薛苍怀的称号。而被救下来的那个人恰好苏梦棠也认识，就是人榜排名第五的紫霄宫小道士静虚。因此薛苍怀虽然武功不见得有多高，名气却是极大，再加上背靠紫霄宫、岳麓书院两大圣地，所以江湖中许多人对他恨的牙痒痒他却是活得好好的。
四周目光一时齐刷刷的看向了薛苍怀，薛苍怀沉吟了一阵，开口道：“敢问顾堂主，不知道这倒袁盟的宗旨是什么？”
顾百川一笑道：“宗旨？那只有两个字：倒袁。无论是与袁氏兄弟有深仇大恨，还是看不惯锦衣卫横行江南的，抑或是感恩怀旧、为友人加入的，我们来者不拒。我们不奢言大义，目的只有两个字------倒袁。锦衣卫荼毒江南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还需要理由么？”
这时候只听一个妇人的声音：“顾堂主说了半天，就这句话我最爱听，我不管他锦衣卫怎样，我只想杀了袁老二，为我惨死的儿子报仇！”只见她黑衣罩身，身材比一般男子更加魁梧，虽然是名女子，却是筋肉虬结。她面目狰狞，显然是对袁氏兄弟恨到了极点。他就是适才说话的鬼影儿金井的妻子，江湖人称母夜叉的桑二娘。
薛苍怀抬首看着屋顶，似是在思量。
只听那桑二娘大声道：“顾堂主，你问他作甚。今日到场的，老娘让他想加入的得加入，不想加入的也得加入。”
苏梦棠听到这里眉毛一挑，心中嘿然，这下平白无故卷入这漩涡中了。
苏梦棠看了眼顾百川，顾百川面露微笑，并不开口。再看看薛苍怀，薛苍怀似乎在极力认真的思考。
薛苍怀想了半天，才缓缓道：“我仔细想了，这倒袁之盟，是诸位的事情，薛某却是无意与会了。”
顾百川一愣，脸上的微笑已然消失不见，道：“为什么？”
虽然四周群情汹汹，但薛苍怀毫不在意，肃声道：“薛某觉得这件事情有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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