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恍然若梦
好消息
夜已深了，但庄凌房中仍然烛火通明，萧芙还有庄凌，这一对刚认的姐妹俩有说不完的话。此际，她们就坐在房中闲谈。
萧芙忽的笑道：“妹妹，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庄凌一听，大感好奇，问：“哎，什么好消息？”
萧芙道：“我们在来这之前的路上，不仅遇到了无悔子他们，还碰上了一个人，你猜会是谁？”庄凌佯怒，嗔道：“别卖关子！快说啦！是谁？”
萧芙道：“就是曹不周。”
庄凌吃了一惊，叫道：“是他。”
“不错。”萧芙正色道：“我们遇上的就是他。他说他已经到潭底附近看过了。”
庄凌急了，一下子站起来，追问：“那怎么样了？有没有唐大哥的消息？他说了些什么？”萧芙看着她情急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一下子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你叫我怎么回答嘛？”
庄凌央求道：“好姐姐，快告诉我吧。”
萧芙不忍心再逗她着急，伸手拉她坐下来，正色道：“曹不周说他把潭底周围数十里都踏遍了，岩洞、石滩无不一一细查，枯骨是翻出了不少……”庄凌“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萧芙道：“你别紧张，曹不周说啊，那些枯骨至少也是两年以上，绝不可能是唐大侠……总之一句话，找不到唐大侠的一点蛛丝马迹，他是失踪了。”
庄凌先是一呆，继而兴奋起来，拉着萧芙的手，叫道：“也就是说，唐大哥他、他有可能没有死。”
萧芙微笑点头。
庄凌心底生起了指望，她整个脸庞都发亮了，喜道：“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萧芙望着她那高兴的样子，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两个人相爱，大概就是这么牵肠挂肚的吧！她这一生，却从未有过这种强烈的男女之情，不能有深刻的体会，只是在这一瞬间，她的心里却忽然浮起了两个影子，不由发起呆来。
庄凌发觉她若有所思，柔声问：“姐姐，你怎么了？”
萧芙默然不语。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的话，不妨告诉我。”
萧芙脸一红，轻声道：“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你脸都红了。”庄凌取笑了一句。
萧芙连忙别过头去，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低叫道：”谁说的，我才没有呢？”
庄凌见她神色，心有所悟，淡淡道：“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萧芙诧异地转过脸来：“你知道？”
“那有什么难猜的，姐姐，你心中正在为那甘家兄弟烦恼对吗？”
萧芙惊道：“你怎么知道？”这无疑是不打自招了。她脱口而出这一句，脸上又是一阵通红。
庄凌调皮地道：“嘻嘻，那兄弟二人都对你有意，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只是姐姐，你究竟喜欢谁？”
萧芙忽幽幽一叹，调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夜，是那么的宁静。天空就像一块黑色的幕布，闪烁的星星点缀在上面，显得如此优美。萧芙的眼睛里面忽的出现了一种朦胧的忧郁。
庄凌看这种忧郁看呆了，她毕竟不是萧芙自己，她不能理解萧芙心中那种复杂的心理，她只能静静坐在萧芙身边。
过了片刻，萧芙才低低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承认我心里是对他们都有好感，可是我不知道我喜欢的究竟是谁。”她的眼神是矛盾、是忧愁，也是无可奈何。
庄凌试探地问：“那你觉得他们两个怎么样？”
“他们都是好人。”萧芙顿了顿，道：“甘大侠宅心仁厚、温文尔雅，甘二侠却是开朗活泼，英气逼人，他们两兄弟，可以说各有各的长处……只是，”她思索着，谨慎道：“也许是因为甘二侠比较年轻，他嫉恶如仇，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很是争强好胜，难免……难免流于轻浮，不及甘大侠沉稳。”她的脸色又变得沉重了。
“那……”庄凌心里也佩服萧芙看人之准、之深，她和甘远泰打过几次交道，确实觉得他为人太骄傲了些。
萧芙看了她一眼，慢慢道：“但他对我太好了，我实在……而且他们是两兄弟……”
庄凌拉着她的手，轻轻道：“你喜欢谁，现在不都明明白白了吗？你对甘远泰的好感只不过是一种感激，你决心不下，也是因为你不忍心伤他的心。你心中有数，你真正喜欢的，应该是甘新雷。”
萧芙脸上微微一红：“我……”
“姐姐，你听我说，你既喜欢一个人，就要赶快采取行动，快刀斩乱麻。这样拖下去，对你、对甘家兄弟都没有好处，只会让你们更加矛盾、痛苦。甘远泰早晚会知道你的心事，伤心也是难免的。宁可让他早一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萧芙的心一动，庄凌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敲在她心坎上，只是，她还是委实决断不下。她又道：“其实，逃避的又何止我一人……自从明白甘二侠的心意后，他、他对我，总是尽量避开，虽然我知道他心里……”说着，眼眶一红。庄凌自然知道，萧芙口中的“他”，说的是谁。
“唉，你们这对冤家……”庄凌心里在想：难怪萧芙会属意甘新雷，这二人，性情真是极其相似，连在处理感情上，行事做法都一样！只怕是甘新雷看出了弟弟的心事，也不忍为儿女之情伤兄弟之义，故此也在逃避问题。
“姐姐，我深信甘新雷对你的心意同你一样，他的的确确是爱着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把这件事交给我，我来帮你们牵红线……”
萧芙一怔，还没来得及答话，庄凌已经嫣然一笑，把她推进床里，说：“快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着，笑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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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萧芙失眠了。她辗转的反复的想着庄凌的话，不禁烦恼起来。她心里一遍一遍的说道：我真的喜欢甘新雷么？她明白这是真的。只是她的心肠太软了，想着甘远泰对自己一片痴情，一路上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实在是用心良苦，不禁犹豫不决。
“长痛不如短痛……”庄凌的话在耳边回响，而萧芙则是大感踟蹰了。她心中想：这事叫我如何向他们两人明说，难道真要因为我，让他们兄弟难过……一时心乱如麻，面对着重重情关，她迷茫了。
“凌妹说要为我牵红线，可莫要闹出是非来才好，看来改天我是要找她谈一谈……”
萧芙想了一夜，早晨到院里就没精神了。庄凌看见了她眼圈陷了进去，容颜有些憔悴，不禁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啊？”
萧芙苦笑道：“睡不着！”
正在打理马匹的甘远泰闻言一怔，快步走过来，看见萧芙的样子，急忙问：“萧姑娘，你晚间常失眠吗？”
萧芙看到他，一时尴尬无比，嗫嚅道：“这……”
甘远泰不等她说完，热心的道：“萧姑娘，我们家祖传的安神药，吃了可以凝神定气，你不如试试看，晚上一定会睡好的。来，你跟我到房间，我拿给你。”
萧芙还来不及说话，就让他给“架”走了。
庄凌调过头，只见本来同样站在一旁打理马匹的甘新雷，此时停住了手，眼睛望着萧芙远处的方向，嗒然若失。她心念一动走过去，笑道：“甘大侠早哇！”
“嗯……啊，”甘新雷一下子回过神，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个庄凌，他勉强挤出个笑容：“庄姑娘早。”
庄凌朝着他望的方向看去，笑问：“甘大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甘新雷白净的脸庞荡起红云，他支吾地道：“我在看……哦，没看什么？”庄凌长长“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在看什么了，你在看甘二侠和萧姑娘，是不是？”甘新雷不说话了。
庄凌眼珠一转，试探地问：“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什么？”他心在跳。
庄凌笑道：“我呀，觉得他们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的璧人，郎才女貌，将来成亲啊，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呢！”她还故意把“天生一对，地设一双”说得特别响亮。
甘新雷的心像被什么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他压住心头的酸楚，强笑道：“是、是吗？”
庄凌见他听到别人称赞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人是一对时，居然不以为忤，心中不禁有气，于是更加添油加醋的道：“那是当然啦！许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了。我义父也有意要把萧姐姐许配给你弟弟呢！到时候你就是主婚人，我也可以讨杯喜酒喝喝……”
“啊！”甘新雷的脸色已大变，他的心已经绞痛，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痛，他涩声问：“你姐姐……也愿意吗？”
庄凌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醋意，不由暗暗发笑，总算有反应了，看来他还不算是榆木疙瘩。于是她压着声音笑道：“她当然愿意，她为谁要说不愿意？你希望她不愿意吗？”
她一口气说了三个愿意，再看甘新雷，他的身躯已在轻颤，脸已苍白得无血色，他低声道：“对不起，庄姑娘，我想一个人静静。”
庄凌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喜欢萧姐姐就说嘛，为什么还要装？”
甘新雷全身一震：“你说什么？”
庄凌大声道：“我说你分明喜欢萧姐姐，为什么却要假装不在乎？”
甘新雷咬着牙道：“谁说我喜欢萧、萧芙，她跟我弟弟本来就是一对的……我跟她、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庄凌心头火了，她双眼紧逼着他，道：“好，你说你不喜欢她吗？你敢不敢发誓？”
“我……”他退却了。
庄凌为萧芙不平，她道：“你不敢发誓，是不是？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男子汉为什么一点胆量也没有，连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你难道真想让萧姐姐对你心冷，让义父把她许配给别人，让姐姐成为别人的新娘？”
甘新雷被逼得垂下了头，庄凌这一连串的话像一支箭刺进他的心窝，他再也耐不住，叫道：“你别再说了，你以为我真的毫无感觉吗？看着萧姑娘和阿泰形影不离，你以为我不心痛吗？可是……阿泰是我弟弟，他是我父母临终前托付给我的唯一的弟弟，我不能……”
庄凌一怔，片刻，她低声道：“原来，你和萧姐姐一样，都只是为了一个甘远泰。”
甘新雷一口气说出来，心头的郁愁一下子吐了个干干净净，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庄凌像是个能信任的朋友，于是他又低低地道：“阿泰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我和他时常在一起，我知道也了解他对萧姑娘的感情。我不能伤害他，不能对不起他。”
庄凌忽的轻笑一声。
甘新雷问：“你笑什么？”
庄凌瞪着他道：“你以为你这么做就会是皆大欢喜吗？萧姐姐是不是真的爱他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伤害了她？如果她爱的不是甘二侠，就算他们勉强在一起，甘二侠就真的不会受伤害了吗？还有你，姐姐一朝成了你弟妹，你要如何面对她？你如果一天忘不了她，你就一天对不起甘二侠。到时候，不但是你一个人的痛苦，所有人都会痛苦！”
庄凌这一番话，将甘新雷的整个脑子都敲醒了，他一下子呆住了，是的，他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庄凌白了他一眼，嗔道：“要不是看你们俩彼此有心，却老是你躲着我、我躲着你，弄来弄去弄不清楚，怪可怜的份上，我才不帮你们牵红线呢！”
“萧姑娘……对我……”他的脸红了。
庄凌笑道：“今晚三更的时候，我会叫姐姐到这里来，你自己问她吧！”甘新雷心头一跳，正待相问，庄凌已快步走了。
甘新雷心动了，他握紧了拳头，心中道：“对不起，阿泰……我不能放弃萧芙……”
他低了头，往房中走去，心里却记上了三更的约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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