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以后,我站在莽莽苍苍的阴天下的绿原上,风将黑色的长发浮撑在墨绿的厚呢子大衣上,而我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
这一切已经变成真的一样:
恢复记忆、走投无路的绝望、坚强而又忧郁的姑娘,
在茫茫的雪雾树林里,用水果刀,
剜开了心脏。
青梅竹马发出不绝如缕的召唤,在青色的穹苍。
那里,
遥远、荒芜而又明亮。
山林中,一袭黑袍的邪恶的亲生母亲吊荡在倾颓的房梁下,左左右右,
荒野上,远方的寄宿家庭在深夜一场凄寂的大雪中哗然爆炸,浪潮般的火光染红整片天空,
同样给身世蹂躏得满手腥红的少年的吻,还印在聪明的额头,泪与泪的交汇,
谷中黑色沼泽上的波烟,雾气氤氲,红叶纷乱,
脖颈与手爪的交缠。
浩渺无垠的雪原,
一棵寂寞的雪松,长而无边的凝望。大风吹衬幻雪长袍,转身,缓缓地,缓缓地……
床笫天光中的刀影,自在飞花似的血。
阁楼圣咏,银白长发。
拔出幽暗梦境的脸孔,镌刻诅咒的脊背。
铐镣与殴打。强暴与神父。
大火烧塌了的过往。
虽盲犹见的童年。
悬崖上纵身一跃,松石绿色的背影一闪,
身后枪鸣一响,乌鸦双翅般的眼睛飞远……
我爱你,我也爱你,让我们一起消逝吧。
在乡村的草坡上,身躯交叠,微笑着,梦寐着,聆听手腕上铃铛的清灵,他们愿望这声音收服他们的性命。他早已坠下山崖了,但是幼女没瞧见呐,那就一直每天在山崖上等他吧,反正幼女也不知道是自己不小心碰下去他的,等呀等,等呀等,一边等一边呼唤,等得睡着了,太阳出来,继续一边等一边呼唤,我的小伙伴呀,小伙伴。深井爬出的情人,天然深情,情至深则惑乱,然而这个结界一开始只有荒凉的土地,往后也依然只有荒凉的土地,那么爬出的到底是什么呢?居然是这么小的婴儿,尽管是爱人的化身吧,或许吧,但还是得扔下去呀,从最高的山峰扔下去,这是极其奥妙的仪式,就是因为它这么小,所以她才这么老的呀,而她就是苍老本身。他们,光着身子还不够,没有毛发还不够,游荡在,忘野,忘野,既然这是忘野,就在山壁上将脆弱的头颅撞得稀烂,就让彼此的记忆成为完全的忘野。
大风啊,吹过山谷,
死在风中也别怕,
快去找那思念的人儿,
别让她把你遗忘。
少女愿望成为真正的飞鸟,身子由山巅飘向太阳,
枯萎的头颅被思念自己的女子踢到,思念的女子还在一边唱着童谣一边在山上行走反复将自己寻找……
那个女孩是我终极的目的,
那个女孩是上帝也无法管束的吧。
蓝色的天,
金色的叶子,
乌黑流畅的马尾,
无比光洁的胴体。
纤细的脖子,
空洞的目光。
好感人,
好感人,
透明到仿佛不存在的女孩,
我可以在心中狂妄幻想那个女孩吧。
挖两个坟墓哟,
建两个碑牌哟。
你埋在这边哟,
我埋在这边哟。
这么大的森林,这么大的森林,这么大的森林,万物濒死的森林,
嘿嘿,绝无生机的森林,
你可怎么逃得出去哟,
你要乖乖地,
和我一起留在这片,濒死森林哟。
可是当我还来不及躺入坟墓盖上泥土就一头栽倒后,
你怎么从地底下被人救了出来呢?
哎,几次死死醒醒下来灵魂差不多都消耗完了,
这是你最后一次彻底醒来,
而我,
是彻底死了啊。
你舍得杀了我吗?喂,你舍得吗?问你话呢?你不许吻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结局,我们的结局。杀了你以后,我会。
是的,结局。你先扶我起来,我躺在雪里好久了,都冻坏了。你拿开刀,你不许流泪了。
好的,我听你的。
我帮你,你不动就好。少女将麻绳圈套上了少年的脖子。少年在少女的帮助下完成了上吊,自杀。好的,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于是。
少女木木的伫立在冷杉下。
少女走出冷杉林。
她挡在妖怪前面,
他以为她是要救他,
不,他以为她是要他救她。
不,他以为她已经死了。
他奔过去,叫喊她的名字,
她抬脸,十二只触手交过来。
她的尸体被控制着、
她的尸体控制着妖怪。
互相,
控制。
玄黄上下,
天高雾大。
工厂作业,
轰啦啦啦。
陋室之光。
陋室之光。
年老的男人在我的体内走了,
我也会安静地躺到自己的末日降临。
十几首肖邦的小夜曲。
呀,果然还是最喜欢小提琴演奏的版本呀。
小火炉音响在头顶燃放。
夕阳的光线透过橘黄色的窗帘。
陋室之光。
陋室之光。
青松。
黄昏。
她转身走入了黄昏,
而把青松遗留在了身后。
木叶纷纷。
天风彷佯。
圣灵咏叹。
一切都是寂静的爱。
那个让“我”分出很多个身来的家伙可能不知道,因为一段潦草的朝生暮死的可笑的不堪回想的关系,我永远,
再也没能走出第一个分身的十八岁。
分身的行动,依然自然而然地持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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