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两鬓遮不住的白发？还是眼角日益深刻的细纹？抑或是疼痛的膝盖，和蹒跚的步伐？
曾经以为老去是很遥远的事，突然发现年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时光好不经用，抬眼，已然半生。
老公表弟转发一则招聘启事。我一目十行看到一半，问他：你觉得我年龄合适？
他回我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我总以为咱们还都年轻。你说到年龄，我算了一下，我都42岁了！”
我也笑。整天和学生在一起，我时常有一种自己还年轻的错觉。
同事帮我拔下第一根白发，片刻怔愣后，我气势汹汹杀往教室。大拇指和食指掐住那根半白的发，一路杀进教室。
我气势汹汹：“看看！看看这是什么？我居然长白头发了！都是被你们气的！”
后来，女儿摁住我，“妈妈，这有一根白头发。你别动，我帮你拔下来。”
她沉默地把白发递到我眼前，眼里滚动着泪珠。她趴在我怀里，“妈妈，我不想让你变老！”
再后来，白发越来越多，不敢再拔。
妹妹说，有时间来找我，别在外边瞎染。
一边染，她一边擦眼睛。
我问，是被染膏刺激了吗？
她点头，不说话。
吃饭的时候，妹妹没忍住哽咽：大姐，别让自己太辛苦。看见你这么多白发，我难受。”
眼角的鱼尾纹，是突然间发现的。
走神儿两分钟，手机自动锁屏。目光重回屏幕的瞬间，看见一双浑浊的眼，无神，周围皮肤皱皱巴巴。
慌忙扔了手机找镜子。握着镜子，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的反应。大惊失色？惊慌失措？呆若木鸡？
有那么一刻，应该是焦虑且恐慌的吧。
之前，一直被人夸年轻，没有皱纹。
为了保持年轻，我按部就班地每天涂眼霜、小心地按摩。还一周两次，用维生素E在眼周细细涂抹。
被夸奖的时候，内心得意而骄傲——岁月没有善待我的青春时光，就是要在这里等着给我偏爱。
却原来，是我想多了。岁月从来不曾饶过任何一个人。
有人发同学聚会的照片，我放大了看。十几个人，只有两个保留了旧时模样，但也是满面沧桑。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像我一样，面对衰老绝望而恐慌。
大概，他们是从容淡定的吧。滚圆的肚子，松弛的皮肤，粗犷的嗓门，都理所当然地长在他们身上。
就这样接受衰老？我似乎依然无法说服自己。
膝盖疼，尤其上下楼梯的时候。
医生说，自然规律。运动的时候注意要适量。
运动场上疾驰的场景，似乎就在昨天。嗯，还有跳高、跳远，都是我的长项。
怎么突然就老了呢？
其实，怎么会是突然呢？
我不是还亲身示范，教四岁的女儿翻跟头吗？
带孩子们滑旱冰，我们四个人摔成一串儿。我大笑：在哪儿摔倒，从哪儿爬起来！
陪小丫头靠墙倒立，七岁的她，居然笑我大象腿。我追着揍她，居然好几圈之后才抓到她。
女儿说立定跳远不合格，我比划着给她讲肢体用力规则，起跳的一瞬间，发现已经找不到那个曾经身轻如燕的自己。
女儿说，你不会打麻将，又不会跳广场舞，以后退休了，你可怎么办呢？
算算时间，距离退休也就十来年了。又是一阵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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