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家鸡》

沈国章

小时候，每年七月初七的这一天，家里的饭桌上，便会冒出三盆清蒸的全鸡，说是给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补补。我们兄弟姐妹一人一只，爸妈是没有份的。

一大早，母亲从鸡笼里放鸡的时候，就会抓住三只还在长肉的嫩鸡：杀好洗净，放在搪瓷的大盆子里，装进竹制的蒸笼，用盛满水的大铁锅清蒸。待蒸气冒上些时间，香气关不住的时候：母亲会用筷子插一下鸡的身子，凭经验判断鸡的生熟，不能生，也不能太熟。

刚蒸好的鸡，油光锃亮，整个灶间弥漫着诱人的清香。

这一天，我们三姐弟都会吃得满嘴流油。剩下的鸡汁汤，还会放点酱油和青菜煮一煮，和着米饭又是美滋滋的一餐，一点也不会浪费掉。我们每年都会盼着这个特殊的日子。

过去，农村人家的生活都非常清苦。靠的是生产队里挣点工分，分些粮食、棉花、柴草，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吃的多是自留地里套种的蔬菜。肉类和副食品都要凭票供应。在没有鲜菜的季节，常常是一碗霉干菜蒸蒸，再弄碗冬瓜汤，或者是半块豆腐乳。

养鸡，便成了那时候改善家庭生活的最好选择。

一到开春，每户人家都会在房前屋后养几只鸡。养的时候也会算好自家的米糠和剩菜剩饭大概能养活多少只鸡。劳力多的人家，生产队里分的谷物也多，家中就会多养几只鸡。

我们家，也会在开春时节，抲十几只毛茸茸的小鸡。父亲会在围墙内，道地的转角处，搭一个旧木板做的鸡笼。再在鸡笼的外围，用小竹杆编好角尺形的枪筢，开一扇窄窄的小摇门。小鸡就散养在枪筢里面的长方形园子。

白天喂养一些青菜、剩饭、小虫、米糠。到傍晩，小鸡会跟着老母鸡，一摆一摆地走进简陋的鸡窝，躺在薄薄的稻草堆上。

倘若哪天鸡食不够了，大人小孩都会急着弄来些小虫和菜叶，让鸡能够吃饱。不能让饿着肚子的鸡，跑到人家的菜园子里，把地上的秧苗、蔬菜瓜果糟蹋得不像样子。这样赔起钱来会心疼死的。

鸡能吃饱吃好，又通风透光，羽毛也会马上生出光泽。营养好了，头生蛋也就早了。刚生下的鸡蛋，很快就会变成饭桌上的一一挆挆蛋、番茄炒蛋。也会有人家积攒一些鸡蛋，装上半小篮拎到集市上去卖掉，换几个钱，买点酱油调料，或者打上半斤老酒，再弄点小鱼小虾解解馋。

长大后的鸡，胃口越来越大，日常的剩菜剩饭和米糠也就不够了。下半年一般都会找个由头杀掉几只鸡。或是家里人过生日，或是城里来客人，或是给劳累虚弱的家人，吃只鸡补补身体。

到了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都会有白斩鸡这道大菜，鸡肫、鸡肝、鸡肚肠，会用作冷盘，有时也会用作炒时件，更多的时候会做成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肫糊。鸡身内的一层板油，也会用菜刀刮下捣碎，和白糖搅拌在一起，放上几天，捏成一小团一小团的鸡油白糖馅，做糯米汤团的馅子。

那时候，真是无鸡不成年。鸡，每每都是过年的＂重头戏＂

过完年，很多人家还会留只母鸡和公鸡。让母鸡在平常的日子里生几个蛋，还有，倘若第二年春上，没有鸡贩挑着小鸡孵篮，串村走乡的来卖小鸡，就要靠自己家里的母鸡孵小鸡了。

有经验的老人会选用新鲜的鸡蛋，再用手电筒照一照，里面有个黑点的便是可以孵小鸡的受精蛋。这样，第二年的家鸡就又有着落了。

物转星移，少年时光家鸡的味道，和自给自足的乡村生活，到现在也不曾忘怀。

《儿时的家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