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我们一家人驱车到了景德镇,一开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拾荒”。
因为在小红书上看到了景德镇捡瓷器的推广,上面有很多捡瓷器的攻略,看到图中他们展示的战利品品种繁多、美轮美奂,不禁心中生出一缕羡慕之情,也想到景德镇去“捡漏”,正逢妈妈也想去景德镇,于是我们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此前去过景德镇好几次,甚至还批发过瓷DIY项链、瓷花发簪、陶瓷风铃、骨笛在大学校园里面售卖,结果入不敷出,发簪和项链几近滞销,风铃倒是卖得好,虽然可以卖出成本四五倍的价格,但是成本就只要两三块,薄利多销,怎么抵得过成本就要二十块钱的项链呢?
我和妈妈当时看到大学生创意摊位上,每个人都推荐自己手工制作的独特毛衣链,各种憨态可掬的小猫型陶瓷,或坐着、或趴着,像极了人放松伸懒腰,或是做鬼脸,或是嘻嘻哈哈,个性十足,灵动得就像是《唐宫夜宴》的舞蹈。
那个大学生卖家,也有可能是借着大学生名头卖货,她拍拍胸脯说,至少能在外面卖到三十块,净赚十块,勾画了美好蓝图于是我们疯狂采购,没想到无人问津,毛衣链绳子又缠在一起难以打开,于是大学毕业时,我都剪开绳子送给室友了。
这一次,我们专注于捡漏,五点半起床,洗漱完毕六点十分,导航显示一小时五十分到,中间爸爸开车实在太困,休息了会,我和妈妈在昌南里世界上最大的碗那里照照片,据说晚上有灯光才显得流光溢彩,白天看起来就像是很普通的铁片一样,像被凌迟的鱼,刮去漂亮的鳞片,留下受伤的疤。
周围的店铺也还没开门,只有一个巨大的充气小人趴在地上,手支着头,翘着脚笑,还有涂鸦的墙和字母板块,白天逆着光有点难出片,但是懂光影会拍照的人预计可以拍得很有特色。
九点到景德镇第一个捡陶瓷的地点,是东升物流园,有物流车子在里面停放收货,进到里面就能直接看见一个垃圾堆,跟我想象不一样,物流园里有两三个人站着或在车上,我有些碍于面子放不下身段、厚不下脸皮下车捡东西,我几乎就要打退堂鼓了。
还好妈妈此前给我准备了鸭舌帽遮住脸,又给我准备了耐脏的衣服和外套,我那天正好又穿了一个已经穿了很久的厚底黑色运动鞋,这套装备正好是在生活垃圾和破碎陶瓷间翻找的绝佳套装。
于是我一个箭步上前,在恶臭的垃圾堆翻找,第一堆垃圾大部分都是碎瓷片,因此有时候有点硌脚,我甚至都听到我的鞋子被划破的咯吱声,我一眼看中黄色纯色陶瓷瓶子,只在瓶口破损了一点点,虽然没有什么花色,但是那颜色就跟皇帝御制的瓶子一样,胖腰细口,标标致致的,也不脏,格外好看。
这是我第一个捡到的瓶子,很有纪念意义,我感觉很有成就感。
随后又在另一个垃圾堆里捡到两个有裂痕的水玉色葫芦瓶,葫芦上花纹格外漂亮,瓶口的位子形似一个炮筒,扎扎实实很厚实的瓶子,可惜就是造型太别致了,像个易碎的吻,容易在繁复中陨落,一个瓶口有点缺痕的瓶子,车摇摇晃晃又给它碰碎了。
接下来我们去离得较近的景德镇艺廊陶瓷有限公司,进到工厂间的小路,很重的一股工业烧瓷的味道,有点像是电焊焦味,比那种味道更浓郁,我几乎快窒息,但是看到了垃圾堆,像是馋猫扑食,我的眼睛立刻闪闪发光。
这一次的垃圾堆更脏乱一些,底下还有陶坯土水流在地上,但是陶罐散乱地堆放在垃圾口那里,不需要翻找就能看见,我收获了两个很大的陶罐,甚至陶罐丝毫没有破损,只不过是底下被写上了批次号码,这样还更加独特一些,变成独一无二的标记。
有一堆虎皮色的罐子,上面如豹纹一样的斑点的酒瓶罐,当时看起来很普通,甚至瓶身浸满了垃圾汁液,其貌不扬,我只嫌弃地捡了一个,妈妈还抱怨,捡这个干嘛?没想到一回家,洗干净,就数这个如苍老树皮一样的罐子好看。
下一站是红旗瓷厂、光明瓷厂和红星瓷厂,实际上我们只看到了红星瓷厂,复古的工业风建筑分外有感觉,有点恍惚回到了电影里的六七十年代的感觉。
这次我洗了个手,戴上了爸爸开车戴的的手套,这次的瓷堆也比较脏,我捡了三个大小不一的白色胖肚花瓶,把裤子弄脏了,染了些白色膏状体,但我感觉我的辛苦是值得的,(反正衣服也是妈妈洗)我非常满意。
接下来去的是伊人如瓷孵化基地,那里很多碎片都是放在很高的地方做装饰的,故意打碎,碎得很严重,虽然有好看的珐琅彩,但是上面都写了禁止攀爬禁止翻越了,谁还好意思后果自负的去冒险。
我们来到这里比较晚了,这里不是捡瓷而是捡漏,门口有免费的陶瓷罐,但全是破的,里面需要收费,一大堆残次品放在那,一百三十块钱一筐,只要你会挑,处处是精品。可惜因为一开始来还没适应,在那里我看不上那些陶瓷,就错失了这个批量购买陶瓷的机会。
最后去的是推荐的湘湖镇,攻略上面写的模糊定位,到的是湘湖镇政府,我们又弯弯绕绕走回了浮梁县——应该就是《琵琶亭》中“前月浮梁买茶去”的浮梁,爸爸妈妈嗔怪我没做好规划,多走了冤枉路。
原来这里是景德镇陶瓷大学的所在地,来去的学生各个都显示出年轻和活力,我一心钻到了捡瓷的怪圈,看到随地的垃圾桶都心上一喜,虽说湘湖镇卫生条件并不好,但是附近却没有垃圾堆,让我挺失望的。
“不知道就要去问,长嘴是干什么的?”妈妈认为我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成年人了,鼓励我做事不要拖泥带水,让我自己一个去询问。
于是我就黏黏糊糊灰溜溜地跑去店里,花十块钱买了一打不是我们家常用牌子的,妈妈口中的差牌卫生纸,才好意思问店主路,店主告诉我有一家超市对面小巷子里有一条街,是学生卖陶瓷的地方;另一个方向有个工厂,工厂里面应该会有工业淘汰的废品。
于是我们放弃工厂,去了小巷子里,弯弯绕绕没找到学生摆摊卖陶瓷,大多是给学生完成手绘陶瓷作业的胚子和颜料等物品,在一家小店看到画得好看的梅花瓷胚,八块钱一个,但我又不会烤制,又还是嫌贵了些,就此作罢。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一点了,我们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遇到一家湘湖特色小吃,但最终还是错过了,我们就吃了小碗菜,便宜而且味道一绝,辣椒炒土豆香喷喷、肉沫茄子完全颠覆想象、三鲜汤放了胡椒粉,又有点糊糊状,是一场味道怪怪的盛宴。妈妈点的景德镇碱水粑特别好吃,我开始还惊讶于碱水粑为什么要炒,后来才知道,那薄薄一片,配上重油重盐的调料炒香染成酱色,别提多美味了。
因为在伊人如瓷和湘湖看到这么多好看的陶瓷,激发了我的购买欲,于是下午我们就在陶溪川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晚上逛街陶溪川。
陶溪川店里的东西高不可攀,我们无法企及,本来我想试着买最便宜的盲盒,最终妈妈及时打断了我,让本性吝啬的我不要头脑发热,最终我终止“施法”,留得钞票在,不怕没瓷选。
商场里的一个窑洞遗址分外有感觉,一个长长的土坑,像一列泥塑火车一样深不见底。在旁边拍照,历史感与现代感元素碰撞,生出了别样的感觉,似乎就是一个捏成陶瓷的泥胚,在火上炙烤,热烈而变化无穷。
我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有一段距离的小街,看到了一家叫捡三斤的小店,我的DNA又动了,想要买买买买的冲动达到了顶峰,于是我和妈妈绕路走过远方的红绿灯前往一条街。
快到傍晚,路边小贩一家比一家多了起来,对于商场昂贵物品心有余悸的我们不敢随意问价,到了捡三斤店门口,看着摆放的茶杯,写着10元三件,我才敢放心购买,挑了三个一样的雅蓝色冰裂纹小茶杯——回来后发现有一件是真破了,然后又在店里面挑了8元一斤的一个碗,称上放了有半斤多一点,算了我四元钱,买来做狗狗的碗。
夜市上的东西琳琅满目,有十元四串的陶瓷手串,我买了两串玩玩,妈妈走累了,我就把妈妈送回旅馆,改和爸爸遛狗,遛着遛着,又回到那条街上,爸爸和妈妈逛相同的瓷杯瓷碗瓷罐店,都想买茶罐猪油罐,都被我打断了,似乎不同时间,同一空间,不同的人,相同的戏剧上演,估计店员都被搞蒙了,我绝不打空手,这次又在小摊上买了两个一元一个的发卡,心满意足回去了。
晚上的小摊在一个个摊位自己打的不同调色的灯光下琳琅满目的各种瓷器,像是比美一样,有的热性子,有的冷性子,有的高雅,有的平易,展现出不同生态位上的美丽,瓷器种类和色彩的选择,也反映了摊主的性格,或外放得色彩缤纷,或沉稳得素面朝天,或粗糙得不拘一格,或专业得工整刻板,不同的外形色彩质地竟然都是瓷制品,让人感慨瓷器的包罗万象、海纳百川。
第二天,没过把瘾的我决定去批发陶瓷的地方,找到实惠一些的东西,于是我去了雕塑瓷厂,高中时大批买陶瓷的地方,发现那里大变样了,倒不是说整体风格变了,而是那里卖的东西很多都不一样,比我想象中记忆中要贵一些。
我们说买就买,爸爸妈妈遇到了心仪的收纳糖、炒货等的猪油罐、茶叶罐,我买到了陶瓷花、柿子型小收纳罐,自己在家吃饭的爱心碗,在单位吃饭的熊猫平底锅等。
我才想起来,我们一开始说要去景德镇就是我总是抱怨自己没有专属的吃饭的碗,想要一个独特的,于是妈妈就记在心上,让爸爸转为行动带我们去景德镇,我不禁感慨,我真是在幸福窝里长大的孩子。
虽然砍价买完碗,一在淘宝拼多多上搜索,不要邮费,还买贵了许多,但是得到碗的那一刻我感觉我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这就够了。
最后一站去陶博城玩,外面一个大回廊地上桌子上很多尾货清仓,在一家带海洋字样的店里,只要两块钱就能买到一个餐盘,我们三十多块钱买了许多甩卖的小玩意,感觉是淘到宝了,店主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很好说话,说还价就还到了,爸爸妈妈觉得她人不错,为了照顾她生意,没还价花两百块买了一套陶瓷碗碟。
中间发生一件很暖心的事,一个老奶奶上完厕所迷路了,于是找老板娘借电话,老板娘在忙,爸爸看她一个人可怜,赶紧把电话借给她,她断断续续记起儿子的电话,却不知道这是哪里,急得直哭,最后在我们的帮助下,他的儿子从南一门来到南四门将老人接了回去,老人一步三回头,对我们再三感谢。
回程的路上,妈妈对我说“那个奶奶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很精明能干的人,可能她突然感慨自己老了不适应现代社会,连方向都找不到,应该觉得自己没用,有些难过吧,人呐,都逃不过时间。”
一天半的旅程结束,拾荒的过程让我撕下了面子的面具,变成不再那么有架子高自尊的人,我在思考妈妈说的话,陶瓷只要不摔不碎能放很久,但是岁月催人老,未来很多事情都想不到的,只有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珍惜现在每分每秒的快乐时光,至少现在是快乐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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