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每天的生活内容是有概括的,认为这样一些内容是维持或支撑他生活意义的所在,——听音乐是其中之一。随着音乐声起,让自己汇入音乐所要表达的意境中,从而纾解着一些焦虑并慰藉着一颗易于躁动的心。
每天所播放的音乐不是随意的,是有选择的。早餐播放的是“我的”音乐,这是他的“私房菜”,只是在播放模式上有所切换,是为了不让听感预知到下一首而形成惯性。而在晚餐时,总是在平台推荐音乐中收听,除了充实时空,还为了能从中挑选到新的歌曲,当对某一首歌曲重复播放到第三遍时就意味着接受了——下载到“我的”音乐中,这样就在早餐播放的内容中多了一只,有些银行“存款”在增加的感受。但这些音乐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间推移,会像用旧了的物件一样被淘汰掉一部分,以保持只只精典。
为了宁缺勿滥,自己喜爱或接受的乐曲数量是经不住时时播放的,往复循环后总有审美疲劳的时候,一如不能把美食吃尽一样,得有所节制,以此让音乐带来的美妙感受维持得更长久些。因而他不理会平台提示“最近播放次数”的统计,觉得那样的提示是在“竭泽而渔”。 “开源”还是主要的,除了在“今日为你推荐”中搜寻——像过滤器一样挑选着喜爱的音乐,有时也会要求别人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介绍给自己分享,只是限于每个人的欣赏角度不同,收获不多。他对自己长久以来收集喜爱的音乐很是欣慰!仿佛自己比别人多一个天地一样,殊不知,人的大脑犹如阁楼一样,空间是有限的,看你都放进去些什么,是此消彼长的。而在感受和沉浸在音乐声中时,会与目之所触的世界联不起来,就有了“世界是嘈杂的,只有音乐是纯净的”想法。
他对用什么乐器演奏有着自己的偏好,不会选择打击乐器组成的音乐,不喜欢“铿锵”激越的声调,对用金属摩擦声或是器物破碎声形成的摇滚类音乐嗤之以鼻。同时对乐器本身是否“高雅”有着讲究。埙吹奏的声音虽然空灵古色,声调却显得短促不绵,制作工艺简单自是贬低了身价。扬琴从演奏手法上来说仍是由敲打发出的声响,有别于轻拢慢捻、弹、拨、吹奏,且音色过于鲜明缺少韵的成分。从音调上来说,他接受节奏舒缓的、淡淡的、沉沉的,“未成曲调先有情”的那种色调。往深里去体会,是否有些接近“靡靡之音”,但“靡靡之音”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仅是从字面上或古书上参照而已,应该是令人颓废和不振作的东西吧?至于上升到亡国与否则是无所谓的,自己一介平民,纯粹是为了怡情而已。
下载的曲子必须精典,这是他自己的标准,对于这样的“标准”他是有信心的,不认为属于“见仁见智”范围。反之,即使认可的好曲子,由于为多数人所“公认”——人手都在播放则会放弃或删除。
在所下载的音乐里主要是歌曲类,渐渐地喜爱上了纯音乐。如果一定要分别出哪个更能体现感受的话,他觉得还是音乐,当然少数的歌曲依然是他的最爱。那些洗练的歌词通俗而不失雅致,表达更直接,有时会为了歌词而爱上一首歌。纯音乐则主要在于那流水般地轻柔舒缓,这时的点题很重要,哪怕标题仅一个字就已经够了,犹如一滴水就能产生涟漪一样,从而沁着人的心田。
他不接受“音乐是可以张开翅膀任由想像,可以有多种内容的理解”的说法,认为每只音乐是对独立意象的表达,如果一只音乐可以有多种解释,那就不是好的作品,至于改变用途各取所需则是对客观物象和主观情思的割离。
现在听音乐是很方便的事了,点开手机上LOGO那八分音符豆芽似的图标进入“我的”音乐,或者“今日为你推荐”的音乐即可。记得早前听音乐用的是磁带机。喜欢一首歌或曲子,是由磁带传动来完成的,后来有了“随身听”和MP3,直至现在用手机播放音乐。当然,旧时还有留声机,那物件是一个时光和岁月的标记。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熟悉的旋律总是能唤起对过往的回忆,仿佛那些乐曲就是岁月画面的背景音乐一样。
音乐是需要有心境和环境去迎合的,他对播放的时间和空间有着讲究,为古人燃香调弦的情境而感喟。音乐是高雅的,尤其是那些体现茶道和禅意的音乐,是不能亵渎和轻慢的。这时的形体可以休闲,境界则是不能低下的。当然也有例外,如果所处环境一味地嘈杂,且无以避开,他会采用闭眼内观的方式选择清静,让自己进入音乐所要表达的意境中。这就有了“荷花之于污泥”的意象。
还有的时候因为寂寥或旅途遥远,唯有用音乐来充实。不用耳机是怕损伤听觉,而敞开播放的多半是自认为属于“阳春、白雪”之类的。当音乐声起时,旁人却没有进入他营造的氛围中,而是打开了自己的播放器刷存在感,他就为之不屑!但不会抬高音量与之唱“对台戏”,而是立即关了自己的,免得糟蹋了那些纯净的音乐,同时会设法屏蔽或避开对方散发的声音。
音乐是可以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的,让自己沉浸在若有若无飘散的乐感中,就有了飞天的感受,这样的体会儿时曾经有过,那是在似醒非醒的睡梦中,现在他不时也会营造这样一种意境,则是在半醉的夜里,或是月色白如洗的时光里,黑暗中音乐在低回流淌,从而进入“轻歌曼舞”的梦境中。
平时他避免在朋友圈晒幸福感的图片和内容,却会在熄灯就寝时在朋友圈内分享音乐。而在第二天早上,他并不关心朋友圈对昨晚分享音乐的回响,他觉得“分享”更多的是当时的心境所需,过后就无所谓了。他认为自己投入的或者是最爱的甚至是浸淫的东西,也为一般人所爱,也就失去了彼此的差异。
在旁人眼里,可能会以为他这样喜欢音乐,肯定是能出手一两样乐器的,其实不然,现在的他是不可能用乐器来演示了,不是不会也不是没有学过,而是让乐器的种类给限制了。现在谈到学乐器,钢琴和小提琴已成为常见,常见到甚至只是作为摆设。吉他、萨克斯、属于个性化选择,而古筝则与培养才女或造就淑女有关。至于京胡可能只有学院或针对性需要才会有的事。现在几乎听不到有父母让孩子学吹笛、拉胡琴了。而他曾经擅长的口琴,更是再没见过还有谁在学习或演奏了,这可能与登不了大雅之堂关吧。
在他学习吹笛拉胡琴的年代里,天是碧蓝的,水是可以直接喝的,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一俟天暗则夜籁,满天繁星下清远悠扬的笛声在呜咽着,邻家孩童习琴声像锯子发出的声音更显夜的寂静,这时自有一股宁静或安详的感觉弥漫在夜空中,由此送你进入梦乡。
读中学时学校组织小京班唱样板戏,负责老师艺院毕业,专业是绘画,却一专多能,硬是从选料、压模、上漆直到上弦调音制作了大提琴。好在一些胡琴、笛子、锣、鼓之类开支不大。
可能是因了“村里无大树”吧,被选进了小京班吹奏。他吹笛子的水平仅能应付《白毛女》和《东方红》这两个曲子,因为这两个曲子缓慢,匀速,音符少。沙家滨中郭建光亮相后唱的《朝霞映在阳澄湖上》,需用笛子吹奏很长的前奏。最终这样的“瓷器活”他没有能力能完成,学校另找他人顶了上来。
一阵热闹后小京班解散了,但那些学习拉大小提琴的、弹琵琶的、拉京胡的同学却从此有了前程,无需等到毕业分配,提前就被省京剧院调去了。但不管怎样他也算是“曾经当初”。口琴则是踏上社会后的事。有一次看到有位在外地工作的父亲,难得在家度假哄孩子,孩子认生哭闹,但见这做父亲的从口袋里摸出手帕包着的口琴,双唇在口琴上往来就有了美妙的声响,他就觉得很神奇,很洋气!从此喜爱上了口琴,在参加工作后不时演示而“露一手”。
回想起来,他喜欢音乐谈不上“发烧”,纯粹是为了不让心境空缺,在有限的时空里让音乐回荡,由此得到充实。
他喜欢“泉声喧亦静 ,山色有还无 ”的意境,感受松风兰露的凉意,可以枕着蛙鸣和海潮声声入睡。认为子归凌空清越的叫声与大地的蛩声无不是大自然交汇的音响。春日里,燕子排在电线上分明是苍天谱写的五线谱。而人生也似一个乐章,那些兜兜转转的喜、怒、哀、乐组成的岁月就是音长、音短的音符。在时光的深处,当自己不再能看书、写字,哪里也去不了,唯有音乐伴随时,他应该感到庆幸,不用像古时师旷那样用艾叶薰瞎自己的双眼从而专心致志聆听音乐。当自己到了弥留之际,或者进入了往生轮回的中阴期,他希望亲友能播放自己毕生喜爱的音乐作为助念,从而伴随着灵魂的飞升。
现在的他还有大把的年岁可以安享,音乐依然在充实着精神世界,想像不出如果没有了音乐或是不让听音乐哪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而睡前的音乐犹如催眠术一样让他易于进入梦乡,一首好的乐曲会让他在似醒非醒中流连忘返,曾有过因在梦中高歌而醒来的情景,音乐仿佛已经渗透到了自己的血液中。令人发噱的是,近来音乐与他的交融又有了新的体现:无论是与家人还是友人,说自己在熟睡后的鼾声犹如吹笙般婉转而抑扬顿挫。照说这鼾声属于噪音,现在竟有了乐感,莫不是自己长久以来受了音乐的浸淫所致,高雅而纯净的音乐竟与粗俗的鼾声结合了起来!他就笑谈着要求趁他熟睡时,找来乐工,把自己的鼾声记成乐谱,配以丝竹,说不定就成了难得的天籁之音。
作者:毛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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