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江湖里寻找江湖
文/北宋清欢
“小二，来坛上好的女儿红和两斤酱牛肉”
对我来说，这便是最有江湖意味的话。
小时候我特爱读金庸，折服于他笔下的郭襄黄蓉宁中则，但要数我最喜欢的，那还是《倚天屠龙记》里面的赵敏。
我始终记得有段话是这么描述的:
范遥眉头一皱，说道：“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强不来了。”
赵敏道：“我偏要勉强。”
金庸的众武侠小说中，对爱情忠贞者有之，聪颖可爱者有之，但若问对爱情一往无前的勇气，不计结果的付出，无人能出赵敏其右。
她敢说，我偏要勉强。
换我只敢说，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于是强烈的自我反差对比下，赵敏赵女侠成了我童年乃至少年时期的女神排行榜首位，非要说个原因的话，大概就是她身上敢爱敢恨的赤诚坦荡实在是太有江湖范儿了。
彼时我顺口问同桌
“你知道什么是江湖么？”
她眯了眯眼睛，装作一脸深沉地回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忍了忍，把要脱口而出的脏话憋了回去，从鼻腔里发出了"哼"的一声，高傲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凡夫俗子”
那时候我眼里的江湖可是刀枪棍棒，快意恩仇，束起及腰长发便可挡千军万马。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人都可做江湖人，岂不泯然得很？
后来《武林外传》火起来的时候，同龄的孩子放了学都屁颠颠地回家抱着电视追，连风靡一时的跳皮筋和丢沙包都被抛到了一旁去。我自然也不例外。
可也不是完全不例外，至少当时人人都喜欢“掌柜的”佟湘玉，我就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约摸有那么一些讨厌。
我喜欢谁呢？展红绫。
我私心以为，展红绫和白展堂才是天生一对。“一面贵妃镜，夜奔三千里”，在这时间线上就是人展红绫先。再者，展红绫是六扇门封的“天下第一女捕头”，白展堂又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偷”，两人都顶着这天下第一的名头，要是来场浪迹天涯轰轰烈烈的爱情，多江湖气啊。而佟湘玉每日掐着手指扯着嗓子，就未免显得太俗太小家子气了。
不过我一不认识导演，二不是编剧家亲戚，也只能暗暗咂舌，把目光移到郭芙蓉身上。
要说这郭芙蓉，天下武学十万招，她只会一招，却也敢排山倒海地走天下，对此我只想点评:“够酷够江湖”
可惜她又莫名其妙碰上了吕轻侯。
吕轻侯是个半吊子书生，这天下文字三万万，他只识得一半，做学问不是天下无双，诗词歌赋也不过勉强，却喜欢满口的之乎者也，真是迂腐又愚蠢。
我不敢相信郭芙蓉这么酷这么江湖的姑娘居然看上了他，不仅看上了，还有种非君不嫁的坚持。把身为江湖儿女的原则都给抛之脑后，一心一意留在同福客栈当起了打杂小妹，由里到外地染上了烟火气。
而《武林外传》这么江湖范儿的名字，内容却一点也不江湖。每每都是婆婆妈妈的小事，集集都是琐琐碎碎的日常。我不禁扼腕叹息，闭上眼想掐死编剧。
再大些后，学业突然变得繁忙起来，却还是终日懒懒散散做着闯荡江湖的空梦。不过母亲却有些开始重视，租了个房子陪读。
有个菜市场就在出租房的附近，每天上学只消拐几个街角后，就可以看到一条不宽的街，各种店铺街位像橘子似的结在羸弱的枝上，也许凌乱，又那么合理。人挤人，蔬菜挤着蔬菜，鱼挤着鱼。用三轮车兜售冬瓜，辣椒，玉米的中年男人总会卖力地哟喝，一派纷杂景象。
我每日都会从中穿过，然后看着这些市井沉思。这时我的江湖理论开始有些动摇，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大概也许或者，这些人的生活与我想象中鲜衣怒马的“江湖”实在相差甚大，但如果这些大人身处的都不是江湖，那什么是？我有些难以接受，于是开口向我最崇拜的宋女侠求教。
宋女侠是我的语文老师，性格不骄不躁，易喜不易怒，行事果断利落，举止之间都颇有江湖范儿，宋女侠这名也是我暗地里叫的。
我问宋女侠
“什么是江湖”
宋女侠没有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告诉我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我惊诧，居然和我以前小学同桌的答案一样。不过这回我没有嗤之以鼻，而是沉默又沉重地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实在困惑，于是把解数学证明题的思路都给用上。如果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那么江湖就是有人的地方，那么菜市场贼多的人，岂不是大江湖。
得出这个结论的我有些惶惶然，途径菜市场旁的街道都小心翼翼，在路过一个卖肉的大叔时，我看见他叼着烟娴熟的切下了一片里脊，恍惚间就像在江南雾气中抽出一柄绝世好刀斩断了敌人的绳索。
我突然想起武林外传里郭芙蓉闯荡江湖的事，佟湘玉曾对她说，你在这，把小事认认真真做好就是江湖。
我愣住然后恍然，开始推翻以前的理论。原来出门即是江湖，原来人人都身处江湖，人人都是江湖人，原来不仅浪迹天涯的轰轰烈烈是江湖，举案齐眉的平平淡淡也是江湖。
那么到底什么是江湖？
我偏头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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