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月亮|连载二十四 像鱼一般入水

文|三儿王屿

前情回顾：在抚仙湖畔，张维对王屿讲述了他近年的创业、情感历程。他真诚的言辞博取到王屿的好感，两人从此成了朋友。聊到之前饭桌上的“浴照”，张维有了新的拍摄主意。

女孩子之所以找摄影师拍照，不是为了定格脸上的胶原蛋白，就是想同某段过去做脱胎换骨式的告别。这件事她们当仪式对待，哪怕平常再灰头土脸，也绝不敷衍摄影师的镜头。

“我可不可以换条裙子？”

王屿问正装着镜头的张维。那条裙子还是苏凌陪她挑的，一条白色亚麻长裙，胸前缀着红红绿绿的穗子。苏凌说王屿肩窄，穿细吊带比较好看，波西米亚的穗子也衬她的气质。虽然不知有没可能拍上照，王屿还是把裙子带上了。来的路上她还畅想，老秦会怎么拍出苏凌所说的气质来。不过，现在摄影师变了。

“可以！裙子在水里好走动。”

进入到拍片状态，张维倒少了平日的矜持。他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作为人像摄影师，直觉上就认为裙子比牛仔裤可取。再者也是好奇，自己还没见王屿穿过裙子。

见提议得到肯定，王屿有些微微的兴奋，沿着小路朝停车方向小跑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马尾朝两边摇摆，一袭白裙很显灵动。张维喉咙一紧，脑中闪过些光影。这样的灵感来袭，他已经很久没遇上了。直觉告诉他，今天会拍出一组喜欢的照片。

和老秦全副武装的派头不同，张维只简单地将相机带缠在手上，看似轻松地等候合适的佳机。眼下光线亮且柔和，他不准备用外拍灯，只选了个常用的镜头。不管模特还是客户，张维更偏好捕捉他们自然时的状态。但王屿并不是模特，拍照前的暖场需要一些时间。

“不化妆真的能拍吗？”

王屿两手摸着脸颊，像在后悔没多敷一片面膜。看得出来，她似乎没什么外拍经验。

“相信我，不用化妆……”

张维的语气缓和又诚恳。王屿脸不算胖，四肢纤细，拍摄角度可以很灵活。平常享受美食的女孩子，多多少少会有点小肚子，但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拍摄时完全可以扬长避短。

“我说哥们，你就写实点拍！” 老秦在边上嘻嘻哈哈地插了一句，“后期我来帮她把毛孔遮掉！腰上的赘肉修掉！”

“咦，我包里好像有卷胶布！” 王屿两手提着裙边，作势要踢过去一块石头。要真是他拍，非把她拍成动物世界的主角不可。

“嘻嘻，美女你好凶哦！”老秦一只大手护住他的宝贝镜头，猫着腰窜到林子那头拍照去了。夏晓麒恰好从滩上回来，撞到眼前这幕，不由又笑出了声。张维留意到，每次老秦和王屿的“吵嘴”，都能轻松勾到夏姑娘的笑点。他很感激这一点，拍摄气氛已经缓和不少。

“夏姑娘，来拍个合影吧。” 张维面朝湖端起相机，准备先试着拍上几张。

“算了，我就不拍了。” 一向都是夏晓麒拍别人，突然进别人的镜头，她有些反手摸胳膊的陌生感。

“晓麒，我们都没有过合影！”  王屿挽上夏晓麒的手臂， 用女孩子间独有的嗲气央求，“就拍一张，好不好？”

“行吧，那就拍一张。”

夏晓麒被嗲得招架不住，只得盖好胸前的镜头盖，和王屿并排站在湖滩上。张维取了广些的角度，将她们的身影融入整个湖景中。同时他有意无意地聊着家常，引导两人做着一些小动作。王屿拿着朵野花去挠夏晓麒，两个姑娘笑着在滩上打闹起来。张维调了焦距，不停地按着快门。他明白，现场气氛已经暖开了。

“要不要下去玩玩？” 好一会儿，张维才把脸从相机屏幕上移开。也许，是时候进水里拍了。

“行了行了，我去看看老秦拍得怎样。” 夏晓麒忙找借口离开。自己穿的是帆布鞋，脱起来也比较麻烦。比起拍照，和老秦聊天要有意思多了。他身上有股子狂热劲儿，不论是在器材还是主题上，都有不少有趣独特的见解。四周扫了一圈，老秦正在湖滩另一边拍老树桩。夏晓麒托着相机，加快脚步往那边去了。

这片水滩不深，水底全是细沙。王屿脱下凉鞋，将它们随意放在湖滩，提着裙角走进了湖里。水没过膝盖时，她任裙摆一点点浸到水中。张维在岸上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保持目前的姿势。几下快门之后，又示意她接着往前走。

水不算太凉，颜色很清亮。王屿觉得脚有些痒，以为是裙摆刮了脚踝。但那感觉随即散开，随后又蜂拥而至。低头一看，原来是被自己惊起的鱼群。其中有条“吧嗒”弹起，巴掌大的一块银。

“这些鱼好大呀！”

王屿隔着水面朝岸上喊。

“哈哈，现在顾不上晚饭吃什么。王屿，我们拍点不那么俏皮的。你再往深处走一段，边走边把头发解开……”

鱼群已经游去了深处，王屿照张维说的，慢慢解开了马尾，拿手指将头发全部拨开。她朝鱼群方向走去，水漫过腰时停住了。再往前走，那些穗子都会沾上水了。

“真的还要往前走吗？” 她有些羞涩地问。待会上岸，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先这样保持……。”

张维的语气不乏专业权威，很这使“模特”很快没了设防，对着镜头的表演欲，也随水面的波光晕开了。王屿侧身站在湖里，她的脸微微上扬，整个人融进了余晖里。层层涟漪触着那排穗子，画面显得尤其柔软。张维觉得骨头像被人扯着，身体多了一截垂直的力量。他压抑着那股无名的伸长，不停地按着快门。末了换焦，又按了几张。

“现在，我可以游泳了吗？”

王屿往脸上捧了把水，接着手掌并拢，脖颈前伸，像鱼一般扎进了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