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
绿意开始泛滥。像潮水。像青春。像儿时的梦境。
就是这里了。她背上画夹。下车。
火车匡切匡切,消失在远山的苍茫里。
无须留意这是哪一站。来了就好。
站台上的小贩叫卖着煎饼和茶叶蛋,热气蒸腾。送别的人不多。挥手之后纷纷离去。
沿着山路一径探入大山的深处,日色已经斜了。
她看到了桃花。就是刚才从绿皮火车的车窗前一晃而过的那一树树的桃花。
日色西沉时,除了天边的晚霞,一切都是冷色调的。唯有桃花,如同暗夜里的星光,如同冷漠城市生活里的一抹笑意。
她支起画夹,开始绘画。
但天色实在是暗得太快。待几瓣嫣红绽放在画纸上,夜色便黑沉沉地压下来。
此后的几日,桃花开得更盛。虽只有十几株,但足可点亮整个山谷。
泉水日夜不停地叮咚着。鸟鸣萦绕,清脆如雨后嫩绿的枝条。时有鸡鸣犬吠之声,送来烟火气息。
此前她作画是极讲究笔法的。
昨天她画的一幅,随手送给了小客栈的店主。在那幅画里,虽也有灼灼其华的花瓣,但终究不多,仅十七朵,其余部分是用淡淡的水墨勾勒出来的远山,是用湿墨画的,墨被水泅开,淡远而朦胧。把桃花衬得格外娇艳。
而今天,她把几乎所有的笔墨都给了桃花,满满的一张,却全是桃花。整个山谷全都是桃花。
野草渐渐厚了。顺着山坡躺下时,能明显感受到来自春天的柔和。
云朵在群山之间徘徊、升腾。阳光迈着猫步。轻柔。温暖。
只是在她浅眠的时候,阳光似是加快了脚步。
睁眼。太阳已经躲到西山后面。
云儿绯红。如她初见他时,低头一笑的脸颊。
她突然起身,扯下这幅画。
撕碎。
桃红色的纸屑落入溪流,如同桃花的花瓣。打着漩涡顺流而下。须臾之间,不见了踪影。
人们不会想到,她刚才近乎歇斯底里的状态。以及此刻落寞的神情。
她太累了。
唯有在此地,在天地山水的怀抱里,她可以撕掉面具。
她抱着膝坐着。
还好有月色,容她在此多坐一会儿。
她嘤嘤地抽泣起来。
一束光打来。手电筒的光。
是店主温和的声音:我见你没有回来,就过来寻你。
气氛略有些尴尬,还好有朦胧夜色,可略做掩护。
他们回到客栈时,那幅桃花已然被悬挂起来。
店主微笑着说:我裱的。
她幽幽地说:桃花的花期很短。
店主说:画下来,就是永恒的了。
她说:一种缅怀?
店主说:不,一种提醒,提醒你记得芳华正好,不曾凋零。
她问:若确已凋零了呢?
店主答:你就是桃花,总会有一个人,在他眼中,你是不会凋零的。
她问:如果碰不到那个人呢?
店主答:那个人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你自己。
她浅笑。
月到天心,格外地圆。
2018.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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