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灰

    与这个城市的日益繁华相比，这个城市某个角落的老西街越发贫穷破落，显得格格不入。但老西街的人，依然在夏日慵懒的午后，轻轻摇着扇子挥遣着一成不变的时光。

    狗是一只至今没有名字的牧羊犬，老西街的人们是懒惰而简单的，他们懒于思考起名字，所以在老西街会经常听到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对话是这样“三啊，回家吃饭啦”“小的，你哥呢？”“小黑，小白，小红……到了没？”老西街的人的名字简单到没有任何含义，狗没有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

    狗今天心情不错，它一路摇晃着尾巴在西面口的旧巷子里一面坍塌了的墙后找到了他的主人--麦，麦是一个有着麦色皮肤，暗黄色头发，圆鼓鼓的眼睛的男孩，看上去有些瘦弱且营养不良，然而麦已经十四岁了，此时麦在地上认真地捣鼓着什么，狗吐出舌头，一边哈着气偏着头专注地看向麦。

    “呐，我要把它埋在土里，这样谁都找不到了。”它是一个紫色半透明的石头，跟狗的拳头一样大，样子真的是漂亮的不得了，麦从河里捡到了它，当阳光透过石头折射到麦的眼睛里的时候，麦发现它是可以发光的。

    “把它埋在土里会越长越大的。”

    狗汪汪了两声附和着，又摇了摇尾巴。

    四和麦不一样，麦的脸上简单到只有快乐，而四的眼睛是忧郁的，那双眼睛漂亮得让麦时常出神，仿若那里面藏满了关于这个小姑娘所有的故事。四是家族里最小的孩子，当其他的孩子在水果摊前吆喝着，在学校的操场上奔跑着，在树荫下瞌睡着的时候，这个安静的女孩趴在自家窗台上眺望着另一个世界。

    而麦，偷偷地把窗户开了一条缝，他看到四的头发在风中画一条条优美的曲线，夏日的阳光静静地淌在四粉红的脸上。麦说：“四，四”然后麦的声音还没送到四的耳边就被风吹走了。然而麦旁边的狗汪汪了两声，四把眼神移过来，麦砰的一声关了窗，心怦怦乱跳。

    这个夏天，麦的快乐又多了，每天清晨到窗台上去偷看四成了麦必不可少的生活内容。

远处的灰

    时间还在老西街慢慢地爬着，老西街更加破落了，出现了一些新的小面孔，也消失了一些老面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麦的个头长高了好多，麦已经17岁了，仍然快乐得不像话，或是说比以前更加快乐，因为他的身边除了狗还多了一个四。

    这个夏天没有往前那么炙热，街上光着胳膊的人少了，麦穿了一件绿色的短袖，这是他第一次在夏天不光着胳膊或者穿着背心。今天他要去四家，愉快的心情让他的脚步有些快，狗摇晃着尾巴跟着麦，偶尔看到其他的母狗汪汪地叫上两声。

    “四归我养，你的钱我一份都不会要！”

    “最好这样！都给我滚！”

    麦来到四家，这样不愉快的场面让麦有些不知所措，四的妈妈脸上淌着泪痕，四的爸爸梗红了脖子瞪圆了眼睛。四安静地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麦想从那双眼睛读出一些情绪，然而没办法。

    他们来到天台，四说：“我爸妈要离婚了。”四的嘴角是上扬的，语气是愉快的。

    “我要跟妈妈离开这里。”

    “你想离开这里吗？”四问。

    麦愣了愣，好像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里，这里有狗，还有四，总之他找不到要离开的理由。

    “不想啊。”麦嗫嚅着。

    “只有伤心的人会离开这里，因为就算伤心欲绝这里人也不会安慰的，人们不想浪费着情绪去照顾另一个人的情绪。他们是快乐的，当然，快乐不能受到打扰，伤心不能干扰快乐的人不快乐，所以不再快乐的人在这里找不到快乐的理由就会选择离开。”

    “你不快乐吗？”麦的心情变得难过，他以为四和老西街所有人一样，麦愧疚没有了解过四，他因为四变得更加快乐，而他没有给四带来任何快乐。

    麦从西面口的巷子里那面坍塌的墙后刨出那块石头，用衣服擦去上面的泥土。

    “石头没有长大，四要离开了。”

    狗拉耸着头，碰了碰麦的脸。

    这个夏天终于要结束了，四带走了麦的石头以及麦整个夏天的快乐。

    五年过去了，麦麦色的皮肤变得有些黝黑，身材也壮实了许多，麦开始赚钱养活自己和家人了，家里的水果店经营不下去了麦改成了一家木雕店，麦的手艺很好，他坐在店子门口雕着木头，狗安静地趴在一旁。木雕店的生意很好，而麦也从不停息手中的活儿。麦雕刻了许多四的肖像，那都是麦太过想念四的时候重复着做的同一件事。

    “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