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情,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发生,都在滋长,但终究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爱情究竟什么模样,自己终究不是很清楚。
小语说:“什么乒乓球女孩啊,最后几行人物才出现,而且居然故事就此结束!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去追追她,她不是你们隔壁班的吗?”
“切!追女孩?”我笑说:“我哪那么多闲心……”
“那你的心思都用来干嘛了?”
是啊,我都干嘛了。
中学纪年第四年,十七岁。
十七岁生日前一个月,突然收到了王小萍的信。
自从中考结束后,只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暑假里她来还我的书,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她。听说她中考也考得不好,直到看到信才知道她去了外地。
中考,兵荒马乱、烟尘四起,很多人自己都无暇顾及,之后,我们还要初尝离别的滋味。人生聚散,各奔东西,本是常事,只是那时总自信又固执地以为,这个世界那么小,总会遇见的吧。
兵荒马乱、烟尘四起之后的雨季里,我先是陷入了自己的小情绪里,接着陷入了回忆里。想写一部小说,就写这些点滴记忆,可总是组织不起来,最后只写了几个类似人物传记的提纲故事。
王小萍来还书的时候,我正在构思。回忆起来,本以为三年时间那么长,我们却发现印象深的只有那么几个不连续的片断和画面。
与王小萍在一起,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可终究好像什么也没和她说。就像这次来信,以及之后的几封通信,我们拼命地诉说着彼此生活的点滴,每一张信纸都写的满满的。可最后发现说了什么呢,好像什么也没说。
这样的联系,终究有一天会厌烦的吧。我如此担心过。
书信中,偶尔也会说起初中生活。记得第一次注意到王小萍,是无意间听她唱了那首《情深深雨蒙蒙》的歌曲,在自习课上;
当时她坐在我后面,声音很小,我回头看了看她,她忽然就停住了,吐了吐舌头,看着我笑,圆脸红红像个红富士大苹果;看我还在看她,她干脆一头埋进桌上书山里,只能看见她高高的马尾辫,我才回过头来。
第二个画面是我偷偷模仿她的笔迹。我的字一直就不怎么好看,遇见王小萍前就更难看。那时王小萍的字很有特点,每个字总有一笔被拉长。我觉得很有意思,模仿的结果,是我的字有了很大改观,但看上去每个字都带“刺”,我还美其名曰:“带刺儿体”。
后来,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让我改。我不得不把刺收起,慢慢地就变成了“清秀体”。
初二那年,很多人的成绩开始下滑。仿佛成了分水岭,一些人从此一蹶不振,尤其是女生。
我写信给王小萍,劝她收收心。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写信,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生。信的内容全忘了,只记得当时偷偷塞到她桌子里,心砰砰乱跳,以及一星期后她无意间发现时她羞笑绯红的脸。
初三那年,兵荒马乱。我有点自身难保,而王小萍的心好像怎么收也收不回来了,我也无暇顾及了,联系也越来越少。
有一次,晚自习她再次没有来上课。书背的差不多了,我才敢看着前桌那个空空的座位发会儿呆。快放学的时候,她才偷偷溜了回来,目光相遇,她又吐了吐舌头,然后马尾辫一摇,一头埋进书堆里。高高的马尾辫,亦如当年第一次遇见,几缕凌乱的发丝在我面前轻轻摇曳,恍恍惚惚,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放学的时候,我告诉她有话要跟她说。可出了校门天空却电闪雷鸣,风雨欲来;她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推着车子;眼看大雨将至,我只得把她按到自行车后座上,送她回家。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除了这些回忆,我在信中和电话中说的最多的是当时的生活状态。
就像那篇《那年,苹果和橙子都是青涩的》小说里的情形。像我这样生在80年代末的,应该没多少人尝过饥饿的味道吧。可在我的记忆里却有两个时期真真切切感受到饥饿,其中一个时期就是初三那年。
刚进入高中,那时老食堂还在。老式大礼堂般,像个大仓库,里面黑咕隆咚的;没有坐的地方,只有水泥柱子和石板桌面砌成的桌子;人山人海,饭菜扔掉的比吃的多。
最初,我把每天的生活费规定为三块钱,省下的钱买些磁带、电池、信纸什么的,美其名曰:“精神消费”。
王小萍知道这些后,笑到不行,末了,说:“还是多吃点好,正长身体呢,再说了,我不在你身边,也不能送你苹果吃了……
话说,你小子身边是不是又有人给你送吃的了,快如实招来!”
我哈哈大笑,说:“我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被其他人收买的人吗?
再说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像老大这样的好人,而我又能恰巧遇到啊?”
“切!好人?原来你老大我在你小子心中就只是个好人啊……”
我笑说:“是啊……”
“是啥是?让你记住就记住,敢不听姐的话,哪那么多废话!”
“是,大姐大!我很听话的,有一次中午饿得实在不行,就在楼下一次吃了六个饼!”
军训时穿的迷彩服,自己买的,吃了大亏,价格不低却掉色,且质地不好,穿在身上剌人。所以再次买衣服时,就格外留心了,而且在这个小城买东西如果不知道或不会砍价,就只有挨宰的份儿了。总之,进入了高中,很多东西都得自己亲自去尝试。
最初的高中生活,似乎就是这么无聊,穿衣吃饭,三点一线。
与那群奇葩一起,我们最看不惯的是哪门学科的班级第一被哪个人垄断,我们乐此不疲的是打破这些垄断。所以有一段时间,每次月考成绩出来,总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我们后三排此起彼伏,横空出世。
虽然无聊,但少年情怀总是诗。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另一面,可能是以诗意视角观物: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最细微最平凡处往往也是美好的。
男生宿舍下面就是操场,最初我们住三楼,黄昏的时候,喜欢站在阳台上看风景:操场边有一种四季常绿的小树,偶尔会有几片变红的叶子飘落;夕阳铺在塑胶跑道上;总有穿球衣的体育生在训练;或者三三两两散步的学生;偶尔也走过一对若即若离的男生和女生。
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偶尔,晚饭后会站在办公室连接教学楼的那段“天桥上”,听校园广播,看夕阳西下,人来人往:抱着书的女生,小心翼翼;迎面跑来一位男生,风一样;女生顿了顿,风牵起披在肩上的几丝长发,放在书本上的一支笔“啪”滚落在地;抱着篮球的男生已经风一样掠过,却不忘回头,迟疑了刹那,转身;那支滚落的笔再次躺在书本上,抱着书的女孩低身点头微笑。夕阳温暖,亦如这简单而又美好的风景。
不知道同一天空下的王小萍在做什么,想些什么,身边是否也有这般风景,简单而又美好。
爱情,好像随时随地都能、都在滋长,但终究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爱情究竟什么模样,自己终究不是很清楚。
我想我终究还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更不会表达感情。虽然少年情怀总是诗,但我们好像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她不提风与花,我也不说雪与月,所以总显得那么无关痛痒。
与王小萍的联系,终于还是在担心中越来越少,直至失去联系。
只是从最初接到第一封信开始,每周到传达室看来信,仿佛已成了习惯,从最初的惊喜、期待,渐渐地,渐渐地成了失落,终究成了逝去了的美好。
有时会想,总是这样此事无关风与月,又怎能从一粒沙里见世界,一朵花里看见天国?
可是见了又能怎样呢?自以为手掌里盛住了无限,恐怕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可能就连无关风月也难以维持,那就真的一刹那便是永劫了。
拿青春赌明天容易,只是真情能否换得此生相守,就很难说了。
就像人生聚散,所有的故事似乎也都遵循着起承转合的规律。王小萍的故事与其他所有故事一样,好像有太多太多可能性,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发生。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真真切切的回忆;而过去了的,终将有一天会连同青春一起埋葬记忆里,成为亲切、美好的怀恋。
“铜镜映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可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啊,去哪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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