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打尖还是住店？"
"吃面！"
店小二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奇怪的客人。
说他奇怪，并不是因为他的打扮。粗布麻衣，草帽扁担——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农夫。
说他奇怪，是因为他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京城最有名的黄鹤楼，来来往往的不是王侯贵胄，就是风流豪侠。何时来过这样的一个寻常百姓？
小二面不改色，接过他的扁担，客气的把他请到了靠窗的位置，摆上了一壶高碎。
来者即是客，这是黄鹤楼最基本的规矩。
2
黄鹤楼的老板叫黄鹤。
五年前，黄鹤和他的酒楼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出现在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黄鹤楼的装饰金碧辉煌，菜肴美味诱人，服务宾至如归，连唱小曲的戏子都是国色天香。
一时间，黄鹤楼里高朋满座，胜友如云。风头硬是压过了城北的迎宾楼。
迎宾楼的掌柜是户部尚书张尧的管家，户部主管户籍赋税，张尧又是先皇面前的红人，位高权重。所有的人都憋足了劲要看黄鹤楼的笑话。
谁知第二天，迎宾楼竟然闭门谢客，再无音讯。
从此，黄鹤楼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楼。
3
金钱帮曾经是江湖上最大的帮派。
其实江湖人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功夫再高，也要吃饭。既然要吃饭，牛肉美酒自然胜过窝头白面。而金钱帮的老大金爷，正是江湖上最有钱的人。
然而金钱帮不止有钱，还有金钱榜。
金钱榜里，有人出钱，有人杀人，出钱的人，杀人的人，除了金爷，谁也不知道是谁。
在金钱榜排名第一的，却是当今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蔡嵩。
蔡嵩家中守卫深严，又有圣上派去的大内高手护卫，想杀他谈何容易，无数的高手折戟沉沙，消失于江湖。
就这样，蔡嵩的名字一直挂在金钱榜的第一位，直到金钱帮消失的那一天。
那一天，金爷雇的四个功夫奇高的保镖：金、银、财、宝，忽然同时向金爷出手，一阵刀光剑影之后，金爷不知去向，只留下了四具尸体。
有人说，从没见过金爷出手，一定是有人救他。还有人说，能以一人之力和四大高手对阵，只有那个人能做到。
4
如果江湖上真的有什么天下第一的称号，毋庸置疑，他是最当之无愧的。
传说，他剑法高明，一个人挑遍了武林里南海十八剑派的七十二名高手，无一败绩。
传说，他轻功了得，盗圣白玉汤潜入尚书府想去盗得琉璃玉净瓶，最后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免罪金牌不见了踪影。
传说，他内力深厚，无穷无尽，和方丈大师在少林后院柴房里闭门切磋，声音连绵不绝。
传说，他拳法无敌，无论多么厉害的对手，只需要一拳。
他名为埼玉，复姓东郭，江湖人称他为东郭先生。
5
今天的黄鹤楼并不平静。
农夫刚刚坐下，又来了一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他人还没进来，就先把腰间的刀解下，重重的扔在了桌子上：“王八蛋，你们老板呢？”
“面来啦！”店小二从后厨捧着一碗清汤面，向大汉抱歉一笑，朝着农夫走去。
大汉不露声色，忽然伸出脚来。
店小二却看都没看，轻盈的像只蝴蝶，转到农夫面前：“您请慢用。”
大汉眉头一皱，说话也客气起来：“小兄弟，你们老板在吗？”
“老板和他的妻妹去了外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小兄弟，你不要骗我。我不妨告诉你，今天，他要是不出现，我就不走了，而且，从今天起，这个店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啪啪啪”三声鼓掌，从楼上慢步下来一位中年男子，此人雍容华贵，气宇不凡，笑眯眯的像是带着一个面具。
“远来就是客，莫先生又何必为难我的小兄弟呢？”
“别叫我先生，我只是一个粗人。”
“莫大侠客气，若论江湖上功夫第一的自然是那位神秘的东郭先生，可是若论起这执言仗义的大侠来，谁不知道您‘中原大侠’莫一天呢？”
莫一天又把刀拿在了手中，用力的抓了抓刀柄。
“既然你听说过我，也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哼！当然知道！五年前，金钱帮还在的时候，你就扬言要把那个伤天害理的金钱榜除掉，你还和金银财宝那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串通一气，想要加害于我。”
“你这种利欲熏心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可怜了我那四个兄弟！从那天起，我处处留心，才终于知道你居然隐姓埋名，来到了这里，当起了这京城第一楼的神秘大掌柜！”
黄鹤一边说话，一边下楼，说道这时已经离大汉不足一米，大汉望着他，他也望着大汉。两个人如同一火一冰，大汉似火，豪气干云。黄鹤如冰，笑面冷毒。
“我，本来就叫黄鹤！”
6
话音刚落，黄鹤从袖中弹出一柄短刀，这种短刀，几乎都是被人做暗器使，可是黄鹤却拿它当武器，胜在出其不意。
大汉虽是粗人，却也并非鲁莽。刀柄一提，正挡住了黄鹤的一击。大汉正想骂两句，黄鹤却并不给他机会，两只手中刀上下翻飞，令大汉应接不暇。
莫一天走的是正统路子，刀法大开大合，霸气勇猛。黄鹤却刁钻古怪，把短刀的长处发挥到了极致，莫一天越打越急，不出一刻，已显颓势。
快，太快了！饶是在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雁翎刀遇到黄鹤也毫无还手之力，黄鹤看准一个破绽，变划为刺，朝着莫一天胸口而去。
“当啷”一声，一根筷子正中黄鹤的手腕，黄鹤吃痛，手中的短刀掉在了地上。
“江湖上一直传言说你不过是一个暴富的地主商贾，没有功夫，只有钱，看来，这都是你故意做出的假象。”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店小二。
“你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黄鹤晃动着手腕，另一只手捡起了短刀。
“你知道我？”
“五年前，这家黄鹤楼刚开张的第二天，你就来了。你很聪明，你怕自己的功夫会泄露你的身份，谎称自己练过几年功夫，只是没有什么天赋，才只好做一个店小二。我也曾派人去调查过你，发现你的一切信息都是真的。我不得不承认，我黄鹤在金钱帮的时候也曾见过不少大侠高手，他们却大多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只有你，让我心悦诚服的佩服。”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因为你的眼睛。自从蔡大人见过你之后，他就说你不是普通人，因为你的眼睛没有世俗，这种眼睛不是单纯，而是超脱。无论是遇到当朝的权贵还是普通的百姓，你的眼中总是一副怜悯的样子，这种人，只有高手。”
“蔡嵩？他也懂武？”
“不，蔡大人不懂武，但他懂人。你和莫一天不同，莫一天只为了他的四个兄弟，为了武林。而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蔡大人而来。”
黄鹤娓娓道来，这时候，一旁的莫一天才知道，原来黄鹤楼和金钱帮的后台竟然是当今的一品大员，内阁首辅，蔡嵩。
“我不光为了蔡嵩，也是为了金、银、财、宝。”店小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是我的徒弟。”
“徒弟？”莫一天失声叫了出来，“你是东郭先生！”
东郭先生微微一笑，未置可否，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以蔡大人的肚量，居然容我到了今日？”
“蔡大人贵为当朝一品，又是先皇钦定的辅政大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漫说你一个江湖人士，就是圣上，又如何奈何的了他？”黄鹤拍了拍手，门外竟然涌出来数不尽的差役兵勇，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顺天府尹，蔡党的心腹，于兴。
“东郭先生，我知道你功夫天下第一，我黄鹤自愧不如。可是任你纵横天下，今天也逃不出这小小的黄鹤楼！”黄鹤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眼睛里却透出了恶毒。
“哈哈哈哈！只要我想走，还没有我走不了的地方，不过，今天，我并不想走，因为，我还要看戏。”
“戏，已经结束了！于大人，我们黄鹤楼今日抓到叛党三名，他们公然反抗朝廷，企图谋反，还请于大人处置。”
于兴一挥手，周围涌上来十几名兵甲，东郭先生并不反抗，任由镣铐加身。
7
“于兴，你胆子不小啊。”一旁的农夫忽然开口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直呼老子的名字！”于兴拨开左右，走上前去。看到农夫的样子，顿时面如土色，跪在了地上，“微臣，不知圣上在此，罪该万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除了黄鹤，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东郭，别说，你给朕化的这扮相还真像。”
“皇上，草民有要事禀报。”
“嗯，说吧，今天的事儿也该有个着落了。”
“草民奉旨查办蔡嵩蔡大人结党营私一案，蔡嵩勾结黄鹤，五年前以金钱帮为幌子，以金钱榜上自己的名号为诱饵，买凶杀人，残害同僚。前后已有数十位大大小小的政敌死于江湖人士手上。草民让徒弟四人接近黄鹤，也惨遭毒手，不过，他们生前把相关的罪证藏匿了起来，地址已交给了莫一天。”
看到莫一天点头，皇上示意东郭先生继续。
“当时的金钱帮树大招风，已经引起很多武林人士的警惕，蔡嵩认为动静太大，决定解散金钱帮，转而让黄鹤在京城开了一家黄鹤楼。黄鹤楼来往的多是朝廷官员，黄鹤在暗地里记录这些官员对于蔡嵩的态度，有意投靠的许以高官，不愿同流合污的则永不录用！”
皇上虽然已有耳闻，但是此刻听得如此嚣张跋扈的蔡嵩，也是连拍三下桌子。大骂道：“这胆大包天的蔡嵩，仗着先帝的恩宠，结党营私，百姓们苦不堪言！实在是罪该万死！”
一旁的黄鹤听到此言，眼睛不停的转动，袖子一晃，短刀又握在了手里。
“朕早有意向将他铲除，只是整个朝廷几乎都是他的人，朕和东郭早已相识，令他彻查蔡嵩终于有了结果。朕来之前，已经送密诏出宫，遣锦衣亲军督指挥使袁斌捉拿蔡嵩府上所有的人听候发落。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
嗖的一声，黄鹤射出手中的短刀，就连东郭也忘记了，黄鹤手中的短刀本就是不俗的暗器——柳飞叶。
短刀越来越快，朝着皇上眉心飞去。只见皇上不慌不忙，像赶走一只苍蝇一般，反客为主，抓住了飞来的叶子。
黄鹤见大势已去，瘫倒在了地上。只听到门外有人在喊：“启禀圣上，锦衣卫袁斌已将蔡嵩等人关入天牢，微臣护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8
“你不知道，东郭，当时吓得朕冷汗都出来了。幸亏你一直教我防备暗器的技巧。”
“皇上，您贵为九五之尊，打斗伤人的招式不必学，可是这保命的技巧不可荒废。”
“朕也没想到，那黄鹤明明就是蔡嵩和一个歌妓私通生下的儿子。竟然对蔡嵩如此忠心。”
“皇上有所不知，蔡嵩膝下无子，这黄鹤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蔡嵩一直拿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不过黄鹤却怕影响到蔡嵩，总是称呼他为蔡大人。”
......
“东郭，你真的不打算帮助朕治理江山吗？”
“皇上，东郭本就是闲云野鹤，江湖中人，哪里有做官的能耐。”
“如今，江湖上没有了金钱帮，你武功高强，又深得人心，再加上对你毕恭毕敬的莫一天。你若想要江湖，探囊取物。”
“皇上，东郭是皇上的朋友，皇上尽可放心，东郭一去，必会归隐山林，永不问世事。”
“来，不说这些，喝茶。”
......
“微臣莫一天叩见吾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东郭的事情已经如你所愿，你可放手去做了。不要忘记你的承诺，江湖，要永远在朕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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