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我留给父亲十万高利贷

大二那年，我留给父亲十万高利贷

爸，我真没借。

那是诈骗电话，你不用管，不要信。

哎呀，我说了我没借就是没借，你咋这么啰嗦，都说了是诈骗电话，明天给我打两千块钱，学校要收费。

学校让交的，你别管了，别忘了啊，我挂了。

挂掉父亲的电话后，我坐在床边，点燃一根烟，拨通了胖子的电话。

喂，胖子，这段时间忙啥呢？是这么个事，能借我一千块钱吗？急用，下月我爸给我生活费了就还你。

好吧，那就算了。

我打了十几通的电话，没有一个人愿意借我钱，不过也是啊，谁愿意借钱给一个负债累累的人呢。

……

小王啊，你这事，我看不行报警吧。

报警？不行，报警后，学校知道后肯定就开除我了，那我这辈子可真的是毁了。

我看实在不行，你就给家里人说了吧，你这样借钱是杯水车薪啊，你现在可是欠人家十万啊。

不行不行，我家是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我上学的学费还是我爸东拼西凑的，这十万，还不要了我爸的命了。

……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宿舍渐渐安静下来，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回想我所走过的路。

在没上大学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位有远大理想的人，直到现在为止，我都认为我并非池中之物，终究有一天会飞黄腾达。

15年，我不负众望，考上了大学，也是我们家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我记得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父亲杀了家里本打算过年卖钱的猪，给我摆升学宴。

那一天啊，父亲喝了好多的酒，到了晚上，父亲把我叫到他的房子。

父亲说：咱老王家，终于有一个大学生了，我也能在村里抬起头了，他们谁现在还敢看不起我？不过啊，咱家里穷，话说啊，这穷穷不过三代，在你这里，可就靠你改变咱家这穷光景了。你妈呢，走的早，我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这一走，这家里啊，就剩我和那头牛了。这好男儿，志在四方，爸呢，没读过多少书，吃亏就吃在了这没文化的亏上了，到了学校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咱家虽没钱，但是砸锅卖铁，也会让你读书。

我记得临走的时候，我的父亲带我去县里买了一部智能手机，一双运动鞋，一身运动衣，还买了一包零食，父亲说：儿啊，咱家虽穷，但爸绝对不会让你短了志，穷家富路，爸给你五百块钱，你拿着路上花，到了学校，缺什么就给爸说，切不可委屈了自己，爸就是卖血也会让你读完书。还有就是，到了学校，和同学搞好关系，切不可惹事。

就这样我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对大学生活的渴望，步入了这梦想与现实交接的地方，我用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我将用我燃烧的青春谱写这首关于大学生活的交响曲，这是我对青春的礼赞，这是我对梦想的歌唱。我把这张纸贴在宿舍的墙上，想着时时刻刻提醒我不忘初心。

想到这，我点了根烟，看着墙上已经泛黄的纸，而那个叫梦想的东西，早被我丢在了几亿光年之外，剩下的只有颓废的我和一屁股债。

说道这抽烟，在我上大学之前，我碰都没碰过，我记得我抽的第一根烟，还是睡在我下铺的大周给我发的。

刚开学没几周，宿舍的人就都熟了起来，烟这东西，在大周眼里就是，饭可以不吃，烟不能不抽，大周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这抽烟啊，有害健康，可是我人生就这点嗜好了，爱咋咋。说完就会点一根烟，微闭眼睛，满脸享受的抽着。

有一天，大周从烟盒拿出一根烟递到我手边问我：要不要试试。我就说：我不会吸烟啊。

大周接下来就给我讲起了他的大道理：小王啊，不会抽，咱可以学啊，你说你烟都不会抽，以后再社会上怎么混？再比如啊，我给你递烟，你不接，就是看不起我的意思，当然，做哥哥的我怎么能怪你，这要换做别人，就会觉得小王你这人不尊重人，小王你看哥哥说的有道理吧？

话刚说完，大周就连烟带火一并递了过来，我觉得大周说的啊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啊这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抽烟。

在这之后，宿舍的人也都知道我开始抽烟，他们每次买盒烟在宿舍轮一圈的时候，也会给我发一根，久而久之，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怎么能一直抽他们的烟，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于是我时不时也会买一盒烟，然后也会在宿舍轮一圈，这抽着抽着，就戒不掉了，当意识到的时候，自己也有了烟瘾。

人生中你类似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是你的第一次，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上学，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而我在大学，也有着众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抽烟，第一次旷课，第一次去夜店，第一次挂科，第一次被请家长。（家长还是我在学校周边的劳务市场花一百块钱请的）

我想，人与猪的不同就在于，猪享乐后会满足，人享乐后会担心未来，但是，可怕的是，你颓废时，往往你是察觉不到颓废的，就像你看成人电影时自慰时也不会觉得不妥。

刚上大学，周围的一切，对于我这个从农村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孩子都充满着新鲜和诱惑。

我开始去网吧打游戏，我记得我第一次通宵，真的特别激动，玩着一款叫英雄联盟的游戏，那一晚上，我玩了一晚上的德玛西亚，我记得我大一元旦放假，我在网吧呆了两天三夜，最后是网管把我给赶出网吧的，原因是网吧老板怕我猝死在网吧。

上网抽烟其实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抽烟每月就得三四百，就别说上网了，于是我就各种骗我的父亲，四级考试报名要交费，考证报名要交钱，买资料书要钱，最后实在编不出来理由就索性不编了，直接说学校让交钱，父亲从来没拒绝过我。想到这我真想抽自己两耳光。

之后啊，我就想买一台电脑，因为上网这一块的开销太大了，一年下来，都差不多能买一个电脑了，可是这买电脑的钱从哪里来啊，这四千多块钱实在不好给父亲开口。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在学校教学楼的厕所中看见了这么一则广告，我现在还记得广告是这样的：你来购，我来还，电子数码分期购，无利息，无抵押。

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就添加了广告中的微信，问起了详细情况。

没想到对放竟然是和我一个学校比我大一届的学长，由于是一个学校的，我就去了学长的宿舍。

学长对我很热情，又是给我倒水又是给我递烟，让我浑身不自在，学长告诉我，他是这家金融公司的校园代理，给很多同学做过分期，生怕我不相信给我看了一些做分期的图片。

之后告诉我，做分期就是考虑到像我这类学生无力支付购买电子数码产品的这笔钱，于是就类似按揭买房一样购买产品，每月按时还钱就行，如果要做分期就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班主任的手机号，父母的手机号，舍友的手机号。

我被欲望冲昏了头脑，我实在想要一台电脑了，我当时想都没想就留下手机号，签了自己的名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些手续上写的都是些什么，一切手续办好之后，学长就带我去取我已经看好的电脑。

学长说：小王啊，我是看在你叫我一声学长的面子上，当天就给你办好了，要搁其他人，先等上三四天。

我当时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屁颠屁颠的给学长买了盒好烟，低头哈腰的说谢谢学长。

之后我每个月都会收到这样的短信：尊敬的xxx，温馨提醒你的还款日期为xxxxxx，到期还款金额为xxx，请却保你的代扣账户余额充足。

可是这第一个月我就没钱还，我找所有认识的人借钱，实在借不到钱，还有一天就还款了，我就找给我办分期的学长，问能不能借我点钱，没想到学长爽快的就答应了我。

学长说：我也不是富二代，我是做代理的，我这钱不是借给你的，是贷给你，我能贷给你2千块钱，看在和你一个学校，我就不收你利息了，只要你下个月还给我就好，这是欠条和相关手续，你签了之后，我微信直接转你两千块钱。

我看了看手续，上面写着逾期费什么的，我问学长，这逾期费是什么。

学长说：小王同学啊，你问这么多干嘛，到时候还钱就行了，这逾期和利息差不多，没几个钱，你按时还钱就没有逾期费，赶紧签字吧。

当时想着赶紧还买电脑的钱，也就没想太多，却不知道，我已经朝着学长给我挖好的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自己当时还是太无知，不知这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如果说一个人对生活的态度里藏着他的未来，那么对怎样获得钱的态度里则藏着他的整个人生。而我的人生则差点因为这2千块钱而毁掉。

拿到这两千块钱，我还了这个月电脑的钱，还剩一千多块钱，我请室友们去吃火锅，平日里他们确实也带我不薄，去夜店，去ktv的也都带着我。就这样2千块钱被我挥霍一空。

又过了一个月，该给学长还钱了，可是我还完买电脑的钱并没有2千块钱还给学长，学长那个月也没有主动找我说还钱的事情。我就这样拖到了寒假结束。

寒假结束的开学第一天，我正在宿舍打着英雄联盟，学长带着两个看着不像学校的人来到我的宿舍。我知道学长是来找我要钱的，我赶紧关掉游戏，下床，给学长和他带着的两个人发烟。

学长摆了摆手说：小王啊，烟就不抽了，这钱你该还了吧，这都有些时日了。

我连忙说道没忘没忘，拿出手机给学长的微信转了2千块钱。

学长拿出手机一看说道：不对吧，2千？你玩我呢？这都过去了好些天了，你欠的可不止2千了。说完把我当时的手续和欠条拿了出来并说道：小王啊，你看，这逾期费加上你所欠的2千，我给你算，到今天，一共五万三千四百块钱。

五万三千四百块钱，我就借了你两千块钱啊，你这是诈骗，我要报警。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慌了。

报警？手续是你签的，欠条是你写的，你还想赖账不成，你既然不想还，那就算了，儿子欠的钱，老子来还。说完这句话，学长拿出手机拨通了我父亲的电话

我一把夺过学长的手机，并说道我还我还。

算你还识趣，我走了，尽早还钱。学长走了之后，我整个人就像没了血肉的傀儡。

大一的第二学期，我2千块钱处理了电脑，并开始各种兼职，目的就是为了还钱。

于是啊，每个月就给学长一点一点还钱，放暑假，我没有回家，在学校周边找了个暑假工，两个月能赚将近6千块钱。

开学我大二，当我拿着我所赚的6千块钱，和父亲给我的学费，一共一万块钱，我去找学长。

学长说：我说小王啊，到现在为止，你共欠我10万块钱。我今天给你父亲打过电话了，看样子老人家并不知情，给你3天时间还清所有的钱，不然我就拿着你签过字的手续和欠条委托法院来处理了。到时候别怪学长不留情面。

这是学长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想到这，我拿出了纸笔，写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封遗书。

我承认我在逃避，我没有办法，十万，我拿什么还，我死了就都清净了。

写好遗书后，我走出宿舍，朝着宿舍楼顶走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父亲打来的，我想了想，还是接吧，临死之前让父亲在听一听我的声音。

儿啊，你还能记得你上大学临走时爸给你说的那些话吗？到了学校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咱家虽没钱，但是砸锅卖铁，也会让你读书，爸就是卖血，也会让你读完书的。

儿啊，我知道你肯定是借高利贷了，咱老王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这十万，爸给你借，只要你能学好，这十万就当交学费了。

儿啊，最穷不过要饭，不死终会出头，切不可做出一些傻事出来，别忘了爸给你说过的话，咱老王家的穷光景就可靠你了。

挂掉了电话，我从楼顶下来，朝着宿舍走去，我撕掉了墙上那张纸，用笔写下了：最穷不过要饭，不死终会出头。贴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