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居

    我住过的第一间房子，是爸爸妈妈所在的小学分给教职工的宿舍。真的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呢，只记得我一出生就在那里了。

    小房子是平房， 屋顶是瓦片盖的， 天花板是粗厚的纸板做的， 时间长了便被雨水侵蚀出大块的暗褐色霉斑， 滴滴答答地漏水。

    我才五六岁光景， 也不懂得烦恼房子的破败和条件的恶劣， 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霉变的图案， 把它们想象成一个个或灵动或诡异的形象， 在脑海中编织成一个又一个的故事。雨水渗透瓦片和腐烂的纸板，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溅起一朵朵的小水花，分外安宁。

    堂屋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红漆木桌，是吃饭的桌子，也是我写作业的地方。桌子对我而言还是太高了，勉强露个头和一双手出来。妈妈想了个好办法，拿了一沓厚厚的书垫在我屁股底下，旁人吃吃地笑着打趣我，我只觉得轻松了不少，两条小短腿悠然自得地晃悠着，写下一行行歪歪扭扭的生字。

    桌子对面灰白的墙上贴了一张画， 画里是明净的餐厅。高脚杯里的红酒晶莹剔透，珐琅盘里的葡萄粒粒饱满，一切的一切，都在橘红色的夕阳里静候着。每当写作业开小差的时候，我总是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那幅画，仿佛在通过那个窗口，窥探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我做事情很慢，每次都大概六七点钟才写完作业。旁边总围着一圈等我去玩的小伙伴，百无聊赖地给我数着： 还剩二十个生字…还剩十个…写完啦！ 因为惦记着出去玩，每次作业的最后几个字总是写的格外丑，偶尔被妈妈发现了会被揪着耳朵擦掉重写。

    小学有个不怎么新的大铁门，那时总是和一群小伙伴一起跳上去，留一条小短腿在地上用力地蹬着，等到门荡起来的时候再收回来。闭着眼睛感受风在脸畔呼呼吹过，感觉自己像个仙女~

    大门往里的一个角落，生着一棵巨大的树，地上都是凸起的气根，绵延了七八米，像老人手上的青筋。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一到开花的季节就有硕大的喇叭样花朵开满枝桠。等到落花的时候，地上一大片一大片，厚厚的一层，鲜有花瓣，都是整朵整朵地掉。有时候会捡起一朵细看，多少都有些褐色的伤痕，没有完整的。花的根部是淡淡的紫色，气味不难闻，却不怎么让人愉悦。

  树周的那个墙角年深日久也腐蚀掉了，矮矮的，七八岁的孩子都可以翻过去。墙角都长满了苔藓，偶尔会爬几只素色的小蜗牛。

    一些茂密的草丛里会长出几颗颜色特别鲜艳的红果子，不过很少有人会去采，就连小孩子过家家都很少用它，因为听老人家说，它叫蛇果，吃了下去会变成蛇。我们没有吃过，也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小孩子吃了变成蛇的，却对此讳莫如深，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怡居 怡居 几天前找到了一个塑封的文件袋，里面有我六岁的时的检讨，是在那张红漆木桌上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