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隰桑
车窗外
1
母亲一直都是一个很“强迫症”加“职业病”的女人。
妈妈是老师，所以在我的观念里，老师都是我妈这样的，一见到孩子就立马进入角色，出个门只要有小孩子跟着就一定会背了大包小包的吃的用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我眼里我妈比孩子都要活力四射……
我总是嘲笑她的智商也就能糊弄糊弄小孩了，她却总是不服气地反驳我，说和孩子们在一起才能永远保持年轻，再说了，我是糊弄小孩的，不也把你糊弄大了。
母亲的职业让她对我的关怀格外备至，甚至于接近疯狂。小时候我不懂得反抗，只能在她的“魔爪”下备受“摧残”。现如今我都这么大了，她还是依旧如此，仿佛我还是个孩子。
“你到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你这样做肯定不对，等着瞧吧不听我的你肯定会吃亏！”
“上个师范类的大学，出来当个老师多好啊，像我一样……”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违背过我妈的意志，我很不甘心，因为自以为胸怀大智慧的我不想在她安排好的路上走一辈子。高考填报志愿，我硬是故意逆着她的意志报了外地的大学。也不知道当时从未单独出过远门的我哪儿来的勇气，与其说是我志向远大，倒不如说是我想和妈妈赌气对着干。
2
上了大学以后，我没有独自一人在外漂泊的孤独感，反而有种飞鸟入林、猛虎归山的亢奋。去了外地，我妈再也不能时刻像盯犯人一样的监视着我了，她开始喜欢每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发消息。母亲不像其他上班族一样玩手机那么溜，好不容易学会了发微信聊语音开视频后，就迫不及待开始了每天定时的“骚扰“。
“在干什么呢？”
“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假期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去接你？”
……
我对我妈开始变得越来越不耐烦，甚至于烦躁，每次回答她的问题时就会吐糟：“行了行了我知道怎么做，我都这么大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妈就会生气：“好好好我不管你了！自生自灭吧！”一面挂了电话。可一到了第二天，她还会不厌其烦地给我打电话，继续重复昨天的恶性循环，仿佛昨天晚上惹她生气的不是我这个女儿。
3
我不理解我妈，甚至总是惹她生气。我一直以为我和我妈会一直如同所有母女一样把对方当做“克星”似的僵持不下，直到后来，我在火车上不止一次隔着车窗看到我妈的身影。
大一第一次放假，我妈执意要来接我，和她经过了几番激烈的争辩，她才勉强同意了我一个人回，但前提是我一定要在车站等她一起回家。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得意地盘算：我都多大的人了，再让你来接我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第一次一个人回家，平时总是不能理解，直到在外地上学了才懂得思乡的滋味。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边看沿途的风景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定位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近，心里很是激动。刚开始，我还觉得很是新奇刺激，可渐渐地，漫长的旅途就让我感到了无聊，左顾右盼打量着周遭的人。我在车厢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心里烦躁到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熬过去了，火车快要进站时我就已经耐不住性子守在了车门边。火车慢慢地减速，我伸长脖子往车窗外看，老远就看到了我妈。她也同样伸长了脖子在找我那节车厢。母亲身材不高，身子在拥挤的人群里显得很弱小。
我一下车，她就马上冲过来抢过了我手中的行李箱，我看到她背上的大包，立马知道她又带了一堆吃的，用她的话说，她怕我一路上什么都没吃会饿。
“你这又是箱子又是包的。跟你坐火车回家似的。”我没好气地开始嘲讽我妈。
“先把这面包吃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妈妈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渴不渴？要不先买瓶水吧？”
可能是今天我回来的缘故，我妈心情一直不错，也就没继续和我日常互怼，反而是我一直不依不饶：“我不是你的那群学生，我能照顾自己，你真没必要一惊一乍的……”
一到放假，我和我妈就不免又陷入了母女大战的死循环。
“你还是赶快去上学吧，在家待着净是惹我烦。”
“哼！我早就想回学校了，你好好和我爸过二人世界吧！”
4
假期结束，我也该回学校了。那天晚上，我妈比我都如临大敌，早早就起来开始给我收拾东西，我赶忙过去制止她：“你别插手了，我自己来。”
仿佛被我嫌弃了，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显得失望又不甘心，放下手里我准备带到学校的衣服，走开了。
我拒绝了她的好意，独自收拾着我的行李一边嘀咕着：“你总是插手我的事，我这么大了能有什么不会的啊……”现在想来，我依旧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明智了。
我还是没有拗过她，她最终还是认为把我送上火车她才放心。
妈妈和我在车站
我背着大背包，手里拎着一个我妈给我准备的一大袋子吃的，她拉着我的行李箱，我俩在偌大而拥挤的郑州火车站里顺着人流一步步艰难地移动，长长的候车队伍像是一条缓慢爬行的蛇，那时我还在心里美滋滋地联想着这场景要是在高空看起来肯定很壮观。
好不容易进了站找到了车厢，我妈怕我拉不动东西，硬是在车厢门口好声好气和列车员盘旋，脸陪着笑解释，终于好说歹说帮我把行李一件件拉到了我的座位。
待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我妈也终于没有了再待在火车上的理由，她再三叮嘱我，又检查了一遍我的行李，反复给列车员说孩子一个人坐车，麻烦帮忙照顾一下。
“都是乘客，检过票人家才不会管你呢！你也真是傻。”我催着我妈赶快下去一会儿车就开了，同时在心里暗暗得意还是我聪明。
我妈下去的时候，车还没有开，她就站在我那扇车窗外，并且用力敲打着车窗叫我，我不耐烦了，隔着窗户催她走，她以为我没听见她在叫我，竟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一会儿车就开了，你注意着时间啊！”
“带的东西别放坏了，到学校想吃啥就买，没钱了告诉我……”
“到学校了给我回个电话。”
说起来也奇了怪，一直都没觉得伤感的我，看到我妈在车窗外一遍又一遍唠叨，瘦小的胳膊拍打着车窗，我突然冒出了一丝丝心疼，说话的声音也开始有点哽咽，只好反复“嗯嗯”地答应着，尽量避免说话，故意坐正了不朝车窗外看。
车开了，我看到我妈随着火车的加速向后退去，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转过头，看向那扇窗户，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我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生怕被其他乘客看到。
一路上我的内心都很低落，回到学校后和室友讲起这事，她们还笑我矫情。
只是后来，我妈还是会雷打不动的在我回学校时到火车站送我。
“你别送了，你一来，我就莫名地不想走了……”
“哼！你不是早就不满我总是不愿意放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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