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先生坐电梯时遇见的那个人,让他想到:有时候的确可以以貌取人,因为,相由心生。
先生是个感性中夹杂着理性的人。他通常不会从一个人的面相上做出对这个人粗浅的、不太准确的判断。但对于在电梯口遇见的那个人,先生知道他的内心就如同他的相貌一样龌龊、卑劣。
那人个儿不高,塌鼻梁,高颧骨,长着一对三角眼,走路的时候身子有些歪斜,他的胸和肩稍许有些前倾,这和他愿意做个听话的奴仆有莫大的关系。
对于那个人——先生认为是个小人的人——先生并不愿意做任何浪费他宝贵时间的描述和评判。不仅如此,先生还认为,描述和评判那个人会脏了先生的嘴。
不过尽管这样,先生还是愿意抽出一点时间来说一说那个人,那个在公司同事的议论中,不难得出一个公正、客观的结论的人,那是一个如狐狸般狡猾,像苍蝇般恶心的人。
所有人都厌恶那个人,尽管大家从没有当面指责过他。所有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和那个人说上一句话,哪怕是早上迎头碰见,也不会有人和他打个招呼,从舌头上冒出一个礼貌客套的“早”字。
从这一点来说,那个人没有丝毫人缘,在做人方面亦是彻彻底底失败的。
那人习惯呆在属于他的那间蜗牛壳大的办公室内,习惯进了办公室就关上门,习惯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就立即放下桌旁的百叶窗。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也没有人想知道或试图去探究他在做些什么。
于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情况,哪怕是与他有关的一丝一毫的情况。他像躲在地下室里做着别人看不懂的实验的吉普赛巫师,封闭的空间是他乐意独处之所。
他习惯并且乐于关上房门,以隔绝声音;习惯并且乐于放下百叶窗以隔绝光线,他认为这些都是必要之举,是一种有效的自我保护,这样的保护在他看来是不让别人了解自己的最佳方式。
当然,他在行使所谓的自我保护的同时并不妨碍他去了解别人。
相反,相对于不想让别人了解自己而言,他更乐于去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更乐于去打探别人的隐私。对他而言,在不被别人知道的情况下,得知别人的一点秘密,能给他带来一种成就感,这种成就感让他似乎手中得到了一把能够打开别人房屋的钥匙,他可以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进入屋内,用好奇的目光仔细瞧瞧,临走的时候在口袋里揣些屋内的东西,再悄悄的用钥匙锁上房门,不留任何痕迹。
他认为他是个精明的猎手,但其实是个小偷,一个内心肮脏的小偷。
他有时也会表现的咋咋呼呼。那是要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以及他存在的价值。这时,属于他的那扇门是打开的,百叶窗也是拉上去的,阳光穿过玻璃,附在他的身上。
他大声说话了,用很大的声音说话,嗓门如同打鸣的公鸡,刻意地发出洪亮的声音,那声音向所有人传递一个信息:我在这儿,哼!不要忽视我的存在。他认为这声音对他来讲很重要,对除他以外的所有人来讲更是重要。
可他的想法正确吗?未必!
所有人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但并不如他所愿的认为他有存在的必要。没有人忽视他的存在,因为没有人重视他的存在。没有重视哪来忽视呢?正如同没有爱又哪来恨。
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他有着与人不同的想法,他愿意把自己当做太阳,把别人当做围绕太阳旋转的恒星。可他的身上并没有如太阳那样散发出来的光和热。顶多,我说的是他顶多只能算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埃,无足轻重,无足挂齿。
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他有着半颗芝麻粒大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权利,但就是这半颗芝麻粒大的权利被他巧妙地放大,再放大,再放大,直到那半颗芝麻粒变成了半个西瓜。然后,他坐到椅子上,用他的两根手指把办公桌旁的百叶窗撑开一条细细的缝儿,这时如果你恰巧在窗外,又恰巧透过这条不大的缝儿看见了窗内,你会看到一张泛着得意的笑的脸,一张呼出得意的气的嘴。可是,当你想再仔细地看一下这张脸和这张嘴的主人究竟是谁时,那常闭的百叶窗却合上了,撑开百叶窗的手指快速的缩了回去。
窗内,那个人看清了窗外的你;窗外,你却没有看清窗内的那个人。多么的遗憾啊!
他似乎巧妙的赢了这一回合。
他在公司领导面前,常表现出奴隶见到了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奴隶主的模样。他的腰向下弯曲,膝盖变得酸软,身子以恰到好处的角度向前倾着,脸向上仰着,带着谄媚的笑。他那模样和姿势,像极了在主人面前摇着尾巴,讨食的狗。
狗是会在主人面前轻轻叫唤的,而他会说些人乐意听的话儿。不过,这儿的“人”是有很大的局限性的,是有很小的范围的,不是普罗大众,是普罗大众中的极少的几个人。在他的眼里和心里,这极少的几个人是人,而其他人是应当且必须忽略不计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让迪先生想到了“相由心生”这个词儿,进而觉得某些时候,还是有必要以貌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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