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上开花

作者: 72191e8f4c19 | 来源:发表于2019-03-24 11:23 被阅读68次

原创文/红枫

01假山黑影

“你tm的在院子里装神弄鬼想给谁看?”

白书南推开别墅的缠枝大门,假山后飘出一团黑影。

黑影像幽灵一样拂过白书南身边,白书南一把扣住黑影的手。狂怒下的白书南用了十分力,黑影“啊”的一声,想挣脱腕上的钳制,那双手却像嵌进骨头里。

这场台风让全城交通、电力瘫痪,昔日亮如白昼的城市陷入了黑暗。

下弦月挂在天上,又细又弯,像挖了眼珠的独眼。

闻声而出的白家父母和白书南的爱人,手里各自端着蜡烛。血色的蜡烛油在那抹橘黄的光里焕发出魅惑,被下弦月一衬,白书南的眼前就出现了两只流血的眼睛。

“都是你这狐狸精,是你害死了二弟。”

白书南用力一耸,手上的黑影往后跌倒,后脑磕在铺着青石板的地上,发出一声很闷的“噗”,就像小孩子的细脚丫不小心陷进泥浆里。

“书南,你又喝多了。”白爱人左手擎着蜡烛,右手腾出来搀扶。

白书南推开那只手,朝地上的黑影踢着,狂怒地骂:“你不是爱书琪吗,书琪去了,你怎么不随他去?滚出去!”

地上的黑影一动不动,白书南还不解恨,抬脚又踢了几下。

“书南,回房里去,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隐隐绰绰里,白爱人搀着白书南的胳膊,语气里全是憎恶,看着地上的人就像看着手里未吞下的半条青虫。

白家父母始终没吭一声,白母端着蜡烛往屋里走。

随着两下房门合上的声音,院子又陷入了黑暗。

叶琳动了动,挣扎着抬起身子,费了很大劲站起来,摸索着开了铁门。铁门在她身后自动合上,锁舌落进锁孔的声音在夜色里被放大,但房间里的人全都假装没听到。

“城在海上,海在城中”,鹭岛是一座风姿绰约的“海上花园”,岛、礁、岩、寺、花、木,相互映衬,侨乡风情、闽台习俗、海滨美食、异国建筑融为一体。

可是几天前的“莫兰蒂”让这座海上花园城市,一夜之间面目全非。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白书琪也在这次台风中丧生。

离开白家的叶琳两眼空洞,顺着别墅的围墙往前移动。后脑上的血一滴一滴顺着发丝流进后衣领,她一无所知。

清粼粼的月光像久病初愈的老人,弱弱地把叶琳的影子拉长。

一双男人的皮鞋踩在影子上,亦步亦趋。

不远处就是大海,叶琳趿着拖鞋的双脚刚舔着海水,眼前一黑,往后仰倒,身后伸出一双手接住了她。

02陌生男人

叶琳醒来的第一感觉是后脑勺的疼痛,第二感觉是额头上紧梆梆的。她伸手摸摸,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她往亮光强的一方转头,让后脑离开枕头的触碰,疼痛随之减轻。然后,她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菱角分明,鹰鼻,薄唇,眼窝深陷,略微淡蓝色的眼球含着凉薄。

叶琳弱弱地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第一个问题,我是谁并不重要,你跟着我就行。第二个问题,这是我的家。”陆川的眼睛滑过叶琳,迈步离开了房间。

叶琳只觉得男人的那一眼好冷,滑过的地方冻成了冰。

“都是一副行尸走肉的壳,是死是活也无所谓了。”叶琳这样想着时,重新闭上眼睛。

“起来吃饭。”

不知过了多久,陆川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听在心里,冷得窣窣响。

叶琳没有动,满脸的了无生趣。

“我把你救回来不是让你等死的。”

“我又没让你救。”叶琳牵牵嘴角。

“知道白书琪怎么死的吗?”

“被台风刮死的。”叶琳极不情愿地说。

“如果不是呢?”

叶琳忽地睁开眼,死灰的眼睛里透出疑惑。

“乖乖地听我吩咐,让我高兴了兴许就告诉你了。”

叶琳的眼里先是抗拒,继而暗下来,她两手撑在床上,抬起上身,屁股慢慢往上移,移到枕头的地方坐直,接过陆川伸到面前的碗。

是一碗白鸽粥,骨头都被剔了,肉用淀粉浆过,入口又滑又嫩。碧绿的葱花穿梭粥里行间,勾起了叶琳久违的食欲。她记不清自己多久滴水未沾了,那一家人都巴不得她死,又怎么会管她渴不渴饿不饿。

想着陆川刚才的承诺,心脏又在她胸腔里唯唯诺诺。一碗粥没有几分钟就见底了,可她的胃此刻却成了无底洞。

她把碗递过去,意犹未尽地望着陆川。

“我是让你活的。”陆川接过碗,不为所动,抬脚之间就出了门。

叶琳有点气恼,又无可奈何。她想,这肚子也真是奇怪,不想活时,几天不吃不喝也不觉饿,一有了牵挂,就立马填不满了。

毕竟身体已被掏空,一碗粥不够五脏六腑瓜分,忍着虚空,兀自生着闷气,不知不觉靠在床头上又陷入了昏睡。

她是被竭嘶底里的吼叫和疯狂的乐器敲击震醒的。

声音来自隔壁。开始她以为隔壁是歌舞厅,听听又不像。又以为是清吧,好像又不是。许多人在尖叫,尖叫声此起彼伏,像嚎;像唱;像哭。又像许多人同时跺脚,同时拍手,同时摇晃。她觉得周围的物体都在颤抖,房子在摇晃,天花板也在咯吱咯吱响。

是地震!

她本能地大叫:“地震了!救命啊!”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千军万马滚滚而来,她的声音淹没在这些声音里。

她想:完了!这下不用她求死,她也活不下来了。书琪怎么死的,也只有到那边见到书琪后问了。

她绝望地闭紧眼,捂住耳朵。

“不是地震,你现在死不了的。”

叶琳睁开眼,陆川嘴角上扬,眉梢眼角都是讥讽。

“那是什么?”叶琳又窘又恼。

“想知道就自己起来去看。”陆川俯视着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叶琳想发作,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他,又忍住了。她小心翼翼把身体放倒,扯过被子蒙住头。

“胆小鬼。”陆川扔下这句话后走了。

过一会儿,陆川端了一碗小馄饨站在床前:“起来吃点心了。”

听到有吃,叶琳把被子往下褪,两手撑床起来靠在床头上。

馄饨像一只只丰满的耳朵,挤挤挨挨候在碗里,只等叶琳发落。

叶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陆川每天给她端来各种各样粥,水果、牛奶、蔬菜,逼着她吃。

每天换一次药,换药时,叶琳伏在床上,整个后脑勺暴露在他面前。陆川动作轻柔,怕纱布丝线粘住伤口,牵扯伤口疼痛,先用酒精洇湿,再慢慢夹起纱布,在陆川的细心照料下,后脑上的伤口结痂了,叶琳的脸也有了血色。

没想到这个外表冷漠的男人也有温柔的一面。叶琳心想。

03不知身在何处

夜里,当震天动地的嘶吼声又响起来时,叶琳来到外面。这是她第一次走出来。

天上无星亦无月,墨如锅底。四周植被葱郁,草木茂盛,明亮的光影里,一幢幢别墅像童话里的魔屋,错落有致地掩映在树木之中。远处传来海浪拍岸的“哗哗”,置身其中恍如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宁静幽远的气息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站在外面,叶琳竟然听不见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了。叶琳正疑惑,身边响起了一道冷冷的声音:

“你可真够out,隔音都想不到。”

叶琳没有回身也没有接腔,独自向茂密的树丛里走。

“晚上天气闷得人都不喘气,那些蛇正拖家带口出来溜达,你记得和它们多待会。”

叶琳“嗖”地往后弹。回转身,陆川已离开。她回到房间,震天响的声音又传来。她沿着墙壁寻找,原来在她住的房间有两扇门,一明一暗。明的通向外面,暗的通向地下,开了巴掌宽缝隙的暗门有霓虹灯一闪一闪,声音从这条缝隙里争先恐后涌进房间。

叶琳打开暗门,暧昧的光晕里,一条长长的木质楼梯往下盘旋。楼梯旁边是一条幽暗的走廊,走廊一眼望不到头。叶琳推开靠近走廊的一扇门,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汹涌的人潮。

眼前的景象,往好了说,精彩绝伦。往孬的说,群魔乱舞。

叶琳带上门,逃也似的回到房间,关上暗门,房间里立时清静下来。原来,陆川是有意留下缝隙骚扰她。

“怎么?受不了了?”陆川的声音又像鬼魂一样在叶琳耳边响起。

叶琳吓了一跳,恼道:“你别神神秘秘吓人。”

陆川靠在暗门上,两腿成x形相交,点上一支烟,眯着眼,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那样子,有多痞就有多痞。

这是他的家,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在叶琳也不讨厌抽烟,书琪也抽烟的,有时她还会从书琪口里取下烟吸一口,辣的边笑边咳。

想到书琪,叶琳的眼底立时蒙上一层阴霾。

“心里难受了,是吧?难受就下去发泄。”

叶琳忍着眼眶里的泪,没让它掉出来。

“人的性情都是多面的,不存在哪个真哪个假。有真有假的是人的表达方式,就像现在,那些尽情发泄的人是真的,你连眼泪都不敢掉是假的。”

原来他是靠提供这种场所来发财的。叶琳恍然大悟,还是忍着没有掉泪。

“如果你认为我是以此为业,你就太小看我了。我这是免费提供场所,让他们把各种焦虑、压力发泄出来,为社会的安定做出一点贡献,就像收留你一样,不是有句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陆川吹落烟灰,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没忍住,还是掉下来了。叶琳的脸涨得通红,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乞丐。让她气恼的是明明她不想要他施舍,是他自作主张要救她收留她的,到头来还来羞辱她。

叶琳转身就往门口走。

“白家正到处找你。”

叶琳身子一顿,她以为白家人巴不得她离开,没想到还会找她。

“你以为他们找你是认你这个儿媳,你别自我感觉好了。在他们眼里,你连蚂蚁都不如,蚂蚁他们还要找准角度才能踩下去。”

叶琳恨不得找个天窗把自己搁置起来,这样陆川跟她说话时就得仰起头看她了。

“以后别动不动就出走。如果你不想知道真相,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陆川说完就走了。

04偷听

转天一早,叶琳就起来了。她睡的是底楼房间,出门左拐,她一间一间找厨房,心里想,以后把家务活都做了,用来换取自己在这里的吃住。快要走到房子尽头时,她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一个女人殷勤的口气:“少爷,叶小姐的早饭还是我做好送去吧,你从来不沾厨房活计,这些天为了叶小姐,天天下厨做饭,现在叶小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也歇着一会儿。”

“少爷?”叶琳心里很惊诧。

“徐妈,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别叫少爷,我有名字,叫陆川。”是男人的声音,一改平日里头的冷冰冰,憨厚里还带有撒娇。

“你是我从小奶大的,习惯了改不过来了,再说,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老爷会不高兴的。”徐妈谦恭里是藏不住的疼爱。

“徐妈,你要再叫少爷,就把您送到乡下养老,让您见不到我。”陆川威胁里带有俏皮。

“好好好,我以后叫你阿川,老爷面前叫少爷。”徐妈语气里愈发地疼爱。

“这才是我的好奶妈。”陆川也俏皮地“呵呵”笑着。

“阿川,老爷让你回去一趟,你什么时候走?”徐妈问。

“就这两天。”陆川拿着手里的鸡蛋走到水槽,从窗玻璃的反光里看到站在外面的叶琳。咳了一声,提高了声音:“想进就进来,站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偷听还要脸吗?”

这话说的重了,叶琳又气又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徐妈掀开门帘,拉叶琳进去。笑着对叶琳说:“叶小姐,阿川跟你开玩笑,正想去叫你吃饭的。”

徐妈把两碗青菜肉丝面在桌上摆好,出去了。

叶琳坐下来,提起筷子,目不斜视,一心一意盯着碗里的食物,一口一口塞进口里,味同嚼蜡。

陆川坐在对面,把一碗面吃得西里呼噜山响。

“还少爷,不就一个‘暴发户’吗,好听点‘富二代’。这吃相跟市井无赖有什么区别。”叶琳不屑。

两道蒸汽遮住两张脸,但叶琳脸上的表情陆川尽收眼底。他发出的声音更加响了,把面捞光后,筷子往桌上一拍,两只白皙的手指扣住碗沿,捧起来凑到唇边,大口大口地灌汤,汤经过喉咙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咕、咕”,震得叶琳目瞪口呆。

汤没有了,陆川还伸出舌头舔舔碗底,又“吧唧吧唧”嘴唇,最后,“砰”的一声,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在叶琳惊愕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叶琳的心里莫名地轻松了许多。她收起碗筷正待冲洗,徐妈进来了。徐妈接过叶琳手里的碗筷,笑称:“叶小姐,你是想让我这个老太婆丢饭碗吗?”

叶琳红了脸,和徐妈客套几句后离开了厨房。

外面天气很好,阳光斜斜地射下来,斑驳的光影透过树叶投在院子里,缕空浮雕的大门,大厅豪华,设计气派辉煌,装饰金光闪闪,这一切无不显示别墅主人的身价不菲。

她独自站在斑驳的光影里,隔着花和树,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罩——阳光氤氲出来的雾气,叶琳似乎是魔住了。

忽然背后响起脚步声,猜着是徐妈出来了,便竭力定了定神,转过头,却是陆川。她现在在心里不称他为男人,叫他名字了。

陆川走到她面前,恢复了一贯来的冷漠:“走吧。”

“去哪?”她的眼前还在出现那个伸出舌头舔碗的男人。

“跟着就是了。”陆川吐出一句话径自走向门口的车。

05陆川其人

六十年代,陆川的父亲投奔澳门的一个亲戚,亲戚在澳门经营着几家中等规模的赌场。他的父亲做了亲戚的司机,十几年后,亲戚去世,膝下无儿无女的父亲自然成了唯一的继承人,接管了亲戚留下的几家赌场。

后来父亲娶了一个同行的女儿,一年后生下陆川。子承父业,本顺理成章,偏偏陆川心高气傲,离开校门后自立门户,凭着先天基因把赌场经营得风生水起。

到澳门下飞机后,她和陆川坐上了来接的车。车穿过闹市,一路急疾,窗外是大片大片的高楼大厦。

开车的司机有五十多岁,陆川叫他赵叔。赵叔说,几十年前的澳门是个“环境优美、风景宜人”的小城,随着经济的繁荣和人口的迅速增长,环境污染情况愈来愈严重了。

叶琳一路上都恍恍惚惚,魂不守舍的。

一个小时候后,车子停在酒店门前,却看不见酒店在哪里。叶琳下了车,跟着他们走上大理石石级,来到了花团锦簇的高台,方见高高的岛上有两幢粉色房子。

房间是早就定下的,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进了电梯,电梯在三层停下,叶琳的房间是031,她一进门就向窗口笔直走过去。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蓝天、白云、海鸥,像一幅镶在窗子里的画。那酽酽的,滟滟的海涛,直溅到窗帘上,把帘子的边缘都染花了。

右边有一扇门通着一个小阳台,阳台的一隅搭着原木花架,晒着半壁斜阳。

叶琳不由得露出一丝笑,这是她多日来露出的第一个笑意。一直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叶琳的陆川,嘴角微微上扬,掩不住的得意。

“徐叔,把我的行李送到隔壁。”

叶琳闻言抬起头来,疑惑地问:“隔壁!你住隔壁?”

“不可以吗?我的小姐。”陆川眯起眼,露出捉狭的笑。

“你应该住家里。”叶琳有点结巴。

“哦,应该的标准是什么?”陆川继续笑。

叶琳很是不解,父亲都住院了,他还在这里磨蹭,还笑得出,真不知这人的心是什么做的。

“你是说我没良心,不着急父亲,还在这里和你聊。”陆川眨眨眼。

“没有。”叶琳有种被zhuojian在床的感觉,难道他会读心术吗?不知为何,一到澳门,陆川就褪去了冷冰冰的壳,说出的话就像生蚝煮熟的肉,细软、弹滑。

赵叔出去了,房门半开着。不一会儿,赵叔进来说:“阿川,陆老板还等着你。”

正说着,进来一个服务员。陆川向叶琳介绍:“这是我表妹刘玲,住在这里,她会照顾你。”

刘玲是标准的美人,身高、胖瘦、五官都恰到好处。她和叶琳加了微信后就被人叫走了。陆川也跟着赵叔离开了,房间里一下子空旷下来,就像叶琳的心。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她就像做梦一样。

06一见钟情

叶琳是一个农家女,五岁时母亲得病亡故,她和父亲相依为命。因为成绩平平,她无缘大学,高中毕业后当了导游。白书琪就是在一次她带队的旅游团时认识的。

与之成绩相反的是叶琳相貌出众,甘甜的山泉水孕育了她甜甜的笑容,瓜子脸,大眼睛,两个深深的酒窝,桃花汁洇过似的皮肤。白书琪说第一眼看到她就移不开眼睛,说她一笑就亮瞎了他的眼,再笑就勾去了他的三魂六魄。

白书琪也是帅哥一枚,这帅男靓女最怕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后就是星星之火迅速燎原。白书琪想再倒桶汽油,让火烧旺点把饭做熟,就搬出了自己官二代的身份。没想到弄巧成拙,官二代的身份像一桶冰水把燃起的大火浇灭了。

叶琳一听到他是官二代后,松了他的手,拦了一辆车掉头就跑,跑到住处后迅速拉黑了白书琪的所有联系方式。想到白书琪可能会找上门来,她申请去了一个为期半个月的国外旅游团。

没想到白书琪也追着她去了纳米比亚。用他表哥的身份证登记,为了不让她发现,把一头乌黑的头发染成孔雀尾巴,带着墨镜。

9月属于纳米比亚的初春,日夜温差偏大。白天气温高时像蒸桑拿,白书琪却戴着口罩。有时她无意扫过时,白书琪就手捂着口罩咳几声,让叶琳知道这是一个患了感冒的病人。

旅游团有三天时间自由活动。

温得和克是纳米比亚的首都,被誉为非洲最干净的花园,更兼几分浪漫与诗情。百年教堂宛如童话里坐落在森林中央的城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很美。

艺术画廊里每件作品都值得细细玩味,叶琳从头看到尾,默默叫好,暗暗称奇,她记得毕加索有句话——“惟中国和非洲存在真正的艺术”。

果不其然。

这些年来,她也长了不少知识,这些知识绝不是在大学校园里可以学到的。不知是谁说过“社会才是一所最好的学校”,叶琳曾为自己不能进入大学而耿耿于怀,现在想想有所失也就有所得。

教堂里有一架管风琴,这是叶琳第一次在教堂里看到这么一件庞大的乐器。

叶琳正在心里惊叹,身边来了几个同胞,三男两女,年纪都在三十左右,女的涂脂抹粉,长相粗糙,打扮粗俗。叶琳也不知自己哪点碍了对方的眼,两女人就往她身上撞,把她撞倒地上后,还揪着她不放,骂她眼瞎了。

亦步亦趋的白书琪走上前来搀起叶琳,他还是戴着口罩和墨镜。他一手搂着叶琳,一手插在裤袋里,墨镜后面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静静地睃着三男两女,浑身上下都是气定神闲。

两女讪讪着欲离开,白书琪带着叶琳一个飘忽,挡在两女面前,下巴勾了勾,依然不说话。

一个男的上前对白书琪说:“兄弟,都是同胞,刚才不小心碰到了,还请谅解。”

白书琪缓缓地摇头,下巴朝两女又勾了勾,他的右手始终都插在裤袋里,又一副气定神闲的酷劲,对方不知他藏在裤兜里的手上握着什么家伙,两女极不情愿地向着叶琳低下头:“妹妹,刚才对不起了!”

三男两女走远了,白书琪收回搂着叶琳的左手,扯下口罩。

叶琳呆在地上。

07墓上开花

白书琪问:“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只是山坑里的清泉,离开那条河床,就会变浊。”叶琳神色戚然,眼圈泛红。即使事情已过去几年,想起来她还是感到疼。不为别的,只为覆水难收的是当初的单纯。

其实,白书琪已经从别的途径了解到,叶琳在前几年爱上了一个官二代,对方家里不同意,官二代禁不住家里压力,向她提出了分手。尽管叶琳没有和他shangchuang,但她把自己的全部感情都投进去了。这场恋爱把她烧的只剩下一副骨架,所以她才会一听到官二代就反应这么强烈。

“叶琳,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白书琪把叶琳拉到跟前,拿出纸巾拭去她眼角的泪。

忽然,白书琪摘下墨镜,一手拉着叶琳的手,一手指着白云朵朵的天空:“我白书琪若有二心,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碰死……”

叶琳回过神来,不由伸手捂住白书琪的口。

“心疼我了?”白书琪作感动状。

“我才没呢,只是不想别人因为自己遭殃。”叶琳赶紧收回手,手心里还留有白书琪口里的热气,那热气湿湿的,润润的,心里不易察觉地悸动了一下。

“那就是还不够诚心,我……”白书琪又举手对天发誓。

“别!”叶琳想伸手去捂白书琪的口,一急一窘捂上了自己的口。

“你又不心疼,管我说什么呢?”说完又欲赌咒发誓。

“我心疼。”叶琳投降,又觉委屈,撇下白书琪,径自走了。

“好了,别生气,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接下来的几天,罚我充当护花使者。”白书琪迈开长腿,追上叶琳,讨好地说。那样子又憨又滑稽,叶琳“噗”地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白书琪带着叶琳重游了红沙漠、德国风情小镇、沙漠和海洋交汇的地方——沙海交响。

这天,他们来到了纳米比亚的死亡谷。这片土地寸草不生,一片死寂,是名副其实的古树的墓地。但在这片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原始旷野里,叶琳看到了一小片灌木丛,她蹲下来,拨开灌木,看到了两只耳鬓厮磨的甲虫。

白书琪告诉她,这一小片灌木丛和这两只甲虫能够活下来,仅仅靠的是每日晨露产生的薄雾生存。

叶琳身子一震,生命与时光在这一刻焕发出了神奇的色彩。

纳米比亚是一片疯狂的土地,所有体验都是原生态的,它把人类原始的欣喜和惊奇以一种沉重、悲壮的方式畅快淋漓地激发出来。

在一天一地的静谧里,灌木丛下绽开一抹红色。

他们的身边是紧密相依的两只甲虫。

白书琪啜饮着叶琳眼里源源不断的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08白书琪死了

旅游回来,白书琪带叶琳去了家里,向全家宣布自己非叶琳不娶。

白家人非常客气,满口同意,安排叶琳在客房住下,叫走白书琪商量结婚事宜。

晚饭桌上,白家人对她很热情,不停地给她夹菜,给她倒了一杯酒。从不喝酒的她还喝了一杯红酒。饭后,白书琪带她去院中假山旁,两人还未互述衷肠,白书琪就从石凳上溜到了地上。而她酒精上来后,反身扑倒在白书琪身上。

她醒来后便被告知,那夜台风过境,一块广告牌凌空砸下,白书琪为了救她不幸被砸中,当场就失去了生命迹象。

叶琳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曾听老辈人说,人死后头七都会回到当初丧生的地方,她就日日夜里守着假山,等候白书琪。可是,头七满了,她也没见到白书琪前来,却撞上了喝酒归来的白书琪大哥白书南。

刚刚还亲如一家人的白家转眼间就把她当成了仇人。

白书琪是因为她死的,他们恨她也是应该的。他们说的没错,她不应该独自苟活,她应该随白书琪而去。

想到这里,叶琳对陆川又生了怨恨。如果没有他,她现在就已经和白书琪在另一个世界死生契阔了。

“你想知道白书琪的死亡真相吗?”

她的耳边又响起陆川冷冰冰的话。

人都没了,要真相有用吗?她凄然一笑,笑自己昏了脑袋,竟然在陆川家里养伤,还跟他到了这里。要是让白书琪知道了,白书琪会怎么想她?

好在这一切马上就会结束了。

夜在叶琳的期待中慢慢加深。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酒店,借着周围路灯的光走向不远的海。她张开双手投进黑暗,口里呼唤着:“书琪,我来了!”

清凉中带丝咸味的风在她五脏六腑里游离,两片柔软的唇覆住了她的口,肉嘟嘟的舌头,熟悉的气味。

原来,书琪来接她了。她“嘤咛”一声,张开口,贪婪地吸吮起来,娇喘不已。

“叶琳,你怎么那么傻?”

“你说过,你不会抛下我的,你说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可是,你食言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又怎么会回来?你不会怪我到现在才来找你吧?”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呢。是我安排你现在来的。”

“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接我?要让我承受那么多的苦。”

“你知道吗?那晚母亲在我们喝的酒里下了药。我醒来时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母亲坐在一边。这是父母在国外的家,我早有耳闻,身为高官的父母已陆续把资产转移到了国外。我大哭了一场后,起来该干嘛干嘛。第三天,母亲把我送进了当地一所学校,吃住在校里。一个星期后,母亲见我没有什么异样,就回国了,临走前把我所有的证件都收走。在陆川帮助下,我多方辗转才赶到这里。

陆川是我的生死哥们,我与你的事他也知道。父母一直希望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那天带你去是想表明自己的决心和态度。我已经作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但父母一反常态的态度让我意识到会出事,所以就跟陆川说好,哪天我若没有给他打电话,就让他把你送到这里。没想到中途你出了事,是我考虑不周,被家人的手段麻痹了。”

“叶琳,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真的吗?书琪,真的没有人能分开我们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只是,我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谁说见不到,我们可以把他接来。”

“不行,我不许你去接。算命说父亲寿命很长,还能活个好几十年,要去也等再过几十年。”

“傻瓜,我没死,你也没死,我们都活得好好的。”

“真的吗?书琪,我好累,好想你抱着我睡。”

“叶琳,我知道你很累,我现在不是抱着你吗,你闭上眼睛,踏踏实实地睡一觉,明天是个好天气,我带你去吃海上烧烤。”

09没人要也轮不到你。

“呦呦呦,这太阳都不好意思躲到墙角去了,你们两个还你侬我侬,是成心刺激我这个王老五吗?”

陆川一边进来一边拍掌。

叶琳睁开眼,对上白书琪笑意盈盈的黑眼珠。

“我说叶小姐,你别动不动就投海,能不能换种方法?不要让我们一逮一个准,可好?”

叶琳就躺在白书琪怀里,陆川却一点都不避讳,兀自走到阳台抽烟。

叶琳看看自己,身上是一条麻布套裙,宽宽松松的,可居家可外出。

“好了,快起来了,我已在楼下准备好了早茶。”陆川把烟头丢进烟灰缸,离开了房间。

白书琪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叶琳,眉梢眼角都是光亮。

叶琳还依稀记得昨夜的对话,她还以为在海底遇见了来接自己的白书琪。

十五分钟后,白书琪牵着叶琳的手来到了楼下。

陆川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桌上摆着泡好的茶和几碟点心。

两人落座后,陆川提起茶壶给他们倒上茶,一改刚才的玩世不恭,脸色凝重:“大陆一早的新闻,你看了吗?”

白书琪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没看,凌晨三点,他的朋友就给他发了短信,告诉他,他的父母和哥哥已被纪委带走。

这一天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从小他就看着家里人来人往,上幼儿园大班时,有次他问身居要职的妈妈:“妈妈,老师说过,好孩子是不能收别人东西的,您是大人,为什么要收别人东西啊?”

妈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因为以后他再也没问过了。平时,他很少跟家里要钱,上大学后还勤工俭学。

陆川是他一个同学的朋友,偶然认识就一见如故。

一次,陆川邀他上澳门玩,第一次接触赌博,他就有了浓厚的兴趣。尽管他押的赌注很少,但每次都赢多输少,慢慢地他就积累了经验和资金,他用这资金和陆川合股开了一个小赌场,没几年,小赌场壮大成了大赌场。

在赌场里呆久了,他也沾上了吃喝嫖赌的习惯。那次他见到叶琳时,眼前一亮,搬出官二代的身份是想叶琳主动投怀送抱,合意多玩玩,不合意多给点钱善后,没想到把叶琳吓跑了。

叶琳这一跑,却让他怦然心动。

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适合他的人就在这灯火阑珊处。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陆川给他们续上茶。

“回去生一对金堂玉女,女的叫小叶琳,男的叫小白书琪。”白书琪看着叶琳。

叶琳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等他们出来后,把他们接到叶琳家,不对,是我们家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他们颐养天年。毕竟这是我的父母。”白书琪又补充了一句。

“老弟,你可好了,因祸得福抱得美人归。老哥没人要咯。”陆川伤感成老气横秋。

“早知如此,我就不对弟妹这么凶,那我今日就横刀夺爱成功了。”陆川一脸的懊悔。

“你敢!”白书琪一拳擂在陆川胸前。

“弟妹。”陆川把眼珠转到叶琳身上,一本正经,“当初老哥我若不对你凶就要对你爱了。哪天这小子不稀罕你了,哥哥我全盘接收。”

叶琳给他一个白眼:“没人要也轮不到你。”

“怎么样?我白书琪看上的女人就是这么硬气。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仰天大笑,把个叶琳笑成了大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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