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而孤独

傻傻：

         展信快乐！

         曾经答应在你的生日为你写上一些东西，我以为那应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的手边应该摆着水果和热茶。我的心情愉悦，每敲一次键盘，心中就响起一阵笑声。然而事实却是，我在飘雪的冬夜，一边忍受着生理期的煎熬，一边抱着一杯红糖水，想你。

         在写下这些内容的时候，我有认真回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除了你带着口音的问候以外，真的想不起来其他。平平淡淡的开场和我们后来疯起来不顾形象的样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搭。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故意摔一跤，或者借着初次见面的由头，做些出格的事情，让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很特别。

         在我最知道你的时候，恰恰是我们分开的这一段日子。

         我一直以为，两个人之所以会相互吸引，在你所说的“合拍”之上，还有一种情感的共通叫做“感同身受”。因为这种“感同身受”，我不止可以和你谈星星和月亮，也可以和你交流我变幻不定的“人生哲学”了。

         在这之前，我的身上一直保留着一个小时候的坏习惯——急于否定未来。这个坏毛病最突出的表现在于，年纪小时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我就会对自己说：“这么好的人，以后怕是不会再遇到了吧。”于是对于人际交往也慢慢开始倦怠，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不断把根扎得更深，对于稳定的关系也更为依赖。随后你就突然开始在我的生活里发光发亮了，我开始在心里默默的、大刀阔斧的进行着自我革命，而后才有你所说的——我的眼睛对所好奇事物展现出的光彩。

         你知道的，最近我因为出国的事情平白的添了许多烦恼，这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一边和所有人讲着我大大咧咧的故事，一边自己钻牛角尖。回家复习的这一段时间让我不由自主的想了很多有关家庭环境的问题。弯弯绕绕的重点还是落在了性格养成上。前些天在网站上看了一篇文章，讲的也是这方面。内容不多，主题是：儿童时期的自卑性格养成。从某些角度来说，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卑。比如，无比珍惜他人对我的小恩惠和小照顾。再比如，对于一段稳定关系的怀疑。我曾无数次的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幸运，而命运对于他人的平淡，在我这里也往往变成了慷慨的馈赠，让我惶恐，觉得怎样珍惜都是浪费。于是我大声的笑着、挥霍着，像我以为的他人一样。如果我没有记错，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里这样写过：“我所有的自负都来自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于我内心的软弱，所有的振振有词都因为心中满是怀疑......我以为人生的意义在于四处游荡流亡，其实只是掩饰至今没有找到驻足的地方。”看到这里，我以为我性格中所有的敏感和脆弱似乎都找到了源头。而后我又看到了马良的《坦白书》：“这世界没有一件事情是虚空而生的，站在光里，背后就会有阴影，这深夜里一片寂静，是因为你还没有听见声音。”句号落在这里，我都不敢吐出一句“豁然开朗”，我甚至觉得这两种表达彻底把我弄乱了。或许这样的脾性要伴随我更久的时间了，我只能学会和这种“自卑”相处，然后扬起脸，发出极具代表性的笑声。

           从某些角度来说，我觉得我对于现阶段的生活是明白的。这种“明白”也磨平了我个性中的一些棱角，我不再执着于争执和永恒，反而迷信于变化中的平衡。比如，接受一个新的朋友进入我的生活，絮絮叨叨的和她讲我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而她也刚好愿意倾听。这种难得不被冠上“矫情”的沟通，让我同时感受到了时光的残酷和温柔。它一方面大刀阔斧的把儿时简单的秘密分享推下神坛，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在不起眼的地方给这个程序留下Bug，我所有的经历和计划仿佛都是为这个破绽准备的，我一边向旁人解释着我自己，一边在这个Bug里自我修复。相信很多人都是这样，在不断的自我阐释里更好的认识自己，然后才有了我们所说的成熟或者无畏。

           你是知道的，在对于孤独的追逐上，我一直是有些偏执的。我一直很喜欢《心是孤独的猎手》这本书，学期论文拿它做素材的次数最多，叙事手法和内容分析也做了很多次，不敢说最能揣摩出作者的用意，对孤独的理解倒是加深了很多。我认为一个完整的人至少在其自身的某一个方面是孤独的，这可以是他的相貌、身材，也可以是他对于自我的认知、对世界的态度。只有当这种“孤独”被它的拥有者——我们——全然掌握的时候，我们才能明白自己缺失的是什么。我所有的犹疑可能恰恰就是因为我还不能完全掌握这种情绪，却已经急急忙忙的去寻找自己缺失的部分了。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不久前的某个傍晚，我坐着公交车往家走。晚高峰很快把我堵在路上，车子摇摇晃晃，很快我就有点晕车了，只能望着窗外，尽量缓解自己的症状。车窗外的灯光是成片成片亮起来的，好像只是一眨眼，夜色落下来了，满眼都是暖黄色的斑驳。与此同时，我的大脑却在飞快的转着，不知道哪里算是开始，就着停滞不前的车河想了很多。别人的生活，自己的生活，我不断对比着，否定着。可能从某些角度来说，我永远避不开别人的目光，我怕我一点点的不好被流言放大，可是转瞬想到也并没有那么多人在关注着我的生活，放下的心里又夹杂着一些悲哀。

           说来你可能不信，在很多时候，我曾无比羡慕你的潇洒和随意。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在想，看到它的你，一定会在心里想：“说了那么多废话，终于要夸我了。”是的，我要开始夸你了，可是我不能表露的太过直白，我怕你会骄傲。所以我避过了你的很多优点，单单说你这样的性情。是的，你的性情，是所有我在你身上看到的风景里，最耐看的。你可能会说：“我也有过犹豫不决的时候啊！可能你看到的自在只是我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下的一个表象而已啊！”是，是有这个可能。我们每一个人口中的自己，多少都经过了自己的粉饰，这些粉饰会在潜移默化中让我们更坚定的走下去，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也正是这些粉饰，让我们可以互相支撑，艰难困苦，也得以一笑而泯。我们的性情当然会变，随着时间的推移，难免如此。我并不用劝慰你“保持初心”的傻话，因为我了解，你一直是这样做的。

           你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和善又宽容。你和我描述的最最普通的生活，就是最最生动的故事。我越来越发觉到，我曾经想寻找到的很多东西，都在你这里一一印证，比如百无聊赖时的慰藉，再如继续前行时更加坚定的信念。

           我们生而孤独。

           你，却是我的充盈。

                                                                                                                                   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