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

我敲着脑袋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医院里，我慌张地伸手看胳膊和手腕，又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伤口。我拍着脑门，往病房外面看，没看见什么熟人，熟人……我努力思索着和我亲密的人，可却谁也想不起来。

远处一个护士，看着我走过来，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口袋里别着水笔，我却怎么也看不清她长什么样，我举手挡住视线。

“你没事，可以回家了，对了你口袋里的几百块钱垫医药费了，待会儿出院手续办一下。”她自顾自说着。我看着手掌下她的脚转了一面走掉了我才放下手。

我摸出钱包，抽了一张二十出门，也没有办理什么出院手续，手边就一个临时医保卡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在上课的吗，我隐隐的这么觉得。

出租车司机听了我去凉川十一中，压了空车牌就走，

我扒着窗口，看着直到砖红色的外墙出现。这正面是数十米宽的大门口，中间是大理石底黄铜面的校牌，两边是两个正门，不少学子出入着，很巧，现在是中餐时间，我付了车钱下车，扯了扯身上的校服，壮着胆子大踏步走进去。

“喂！那个同学！”我突然听见后面一个声音，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原来是拿着夹板的风纪委员，看我停下了点点头，“就是你，你的校牌呢？”

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教学楼，混入了学生群里，几个保安和风纪委员看着满目校服只能作罢，我躲在教学楼底层的柱子边，眼睛一亮扯住一个人，我高兴地和她说话，“微晴，我终于看见熟人了啊，救救我啊。”

她看着周围走完的人，“我不认识你。”

“开什么玩笑，我是你的同桌，高岚啊！”脱口而出后我猛然发现我记得自己叫做高岚。

“不，我不认识你。”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转身就想走。

我上前一步拉住她，“江湖救急啊微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记得你，你是叫赵微晴是吧，啊——”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她这才松口，环视了一下四周无人，“果然又来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说又？”

“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在这里下课，就会碰到你，就像刚才那样子跑过来拉住我，我已经不想理你了。”

“不对，我怎么没有印象。”

赵微晴看着周围猛然空荡荡的教学楼，“这句话也已经七八遍了，每天都是不同的遭遇，今天，又是什么桥段啊？”

我捂着脑袋，印象中好像是不止一次从医院醒来，然后拉上赵微晴去各处冒险，上游太空下钻地底，左右高山湖泊，遇到的有人有兽有怪物，“我想起来了。”

“额？”她有点惊讶，“前几次你都是急匆匆拉我走，没有一次记起来过的。”

“是律枢！”

“这句话你也说了七八次了。”

可这次不一样了，旁边突然凭空出现了几个手握雷电的少年少女，我突然记得这一切了。我拉起赵微晴就跑，她非常不耐烦地把头发捋一边跟着我跑，嘴里嘀咕着，这是第七八次了。

教学楼宽大曲折，我拉着微晴上了三楼，本想再去四楼，她突然松开我的手，“我感觉到了，这次确实和前几次不一样了。”

我要拉着她继续跑，她用力拉着我去三楼边的教室，“跟我来！”我相信她，跟着她躲进了旁边的教室，躲在课桌边一动不动，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听见风声刮过，她松了口气，“他们上了四楼了。”

“你怎么知道？”

她抬手示意我住嘴，然后一边审视着周围一边迅速和我说道，“闭嘴，时间不多了，听我说，从七八天前开始，时间就困在了这一天，我放学下楼就会碰到你，你说什么律枢在追杀你，然后拉着我唱戏一样去冒险最后在零点终结，我醒来就会发现在课堂睡觉，随后下了课我还是会遇到你，奇怪的是只有我记得，其他所有人包括你都不记得，我也反抗过这个魔咒，可是我失败了，我说那么多是因为我发现今天不一样，突破口就在今天，懂了吗？”

“我听懂了，我也想起来了，刚才按照剧情我应该上四楼。”

“没错！”微晴眼里燃起了希望，她应该是确定我记起来了，“上了四楼然后拉我一起坠楼，掉进一个黑洞里，随后就是换汤不换药的冒险剧情。”

“现在换了。”我我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你打算怎么办？”

“下楼，”我说着。

微晴跟着我，扔掉了衣服上的校牌，尽力和之前不一样，“你要去哪儿？”

我并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但是我知道不能再按照之前走，我偏要走到楼下，走到了校门口，教学楼顶还可以看见紫蓝色的闪电在楼顶跳动，对方很快就发现了我们，迅速御出两个蓝色球状闪电劈过来。

我转手想拿微晴背上的小书包却发现她背后空空如也，我立刻把她扑倒，闪电从我们头顶飞过，劈中了身后的石质校牌，碎石爆米花似的飞了出去。我怒斥她，“你的包呢？”

“今天不一样，我扔了。”

“你知道吗，那伞厉害着呢！”

微晴慢悠悠回答我，“这话你说过七八次了。”

我惊呆了，我还是在按照剧本来，不过是一个稀奇的剧本，我还是活在剧本里，可我明明反着我之前的来了啊。我想着，没有注意到对面双手托电的人直接从四楼飘了下来，像是楼顶和我们之间有一条绳索，恐怖片似的移过来。

微晴拉着我就跑，嘴里还说着，“这次不一样了，以前都是你带着我跑的。”

以前以前，哪儿那么多以前。她拉我进了一辆车，她自己赶紧启动车子窜出去，看起来是远离了危险，可我却有一种熟悉感，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无论我们怎么逃，我们还是再剧本里，假如我们更加脱离剧本，那会发生什么呢？”

她狐疑地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打开车门，跳了出去，想着或许他们会把我带到律枢面前，游戏是他规定的，我只要能见到他，我就有脱离这天的可能，可我没想到，一个雷正中我的头，我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痛苦我就迷迷糊糊从医院里醒来了，这次，这次果然不一样，我看着我的双手，突然发现毫无损伤，走过来的依旧是那位护士，我还是看不清她的脸，等她走了，我冲进厕所看我的头，毫无损伤，可我还记得我的确是撞上了那团雷，我应该是被劈死了啊。

我还是偷摸逃出了医院，坐原来那位老师傅的出租来到了十一中，这次我站在校门口迟迟不动，我以为这样就能等到赵微晴出门，可等了半天她还是没有出门，我只能老办法混进去，恰好在老一根柱子后面拉住了她。

她这时看见我不像上次激动了，而是拉着我哭诉，“我之前也想过让你死了就能逃脱这一天，可昨天发现确实不行，我想或者我死了就会不同了。”

“不，有人在玩我，我感觉到了，我还感觉到有人不想让我痛快死掉重来我也感觉到了，我先拿着，”我动手把她随身带的包里的雨伞拿出来，自言自语着，“雨伞挡雷，你也记得这个有趣的设定，现在我知道有人在玩儿我，我就不让他玩的开心。”微晴点点头，信任地看着我。

果然，那几个托着闪电的人翩然而至，话不多直接就是一团雷扔过来，我把伞举起来，看着伞下边蓝色的闪电往旁边散开，知道这伞果然把雷电挡住了。

突然蓝色的电光消失了，我移开伞一步上前随便揪住一人领口站他背后威胁其它人，“都给我住手！”为了避免有人在背后偷袭我我歪着脑袋夹着伞，把伞背在背后，我眼睛示意赵微晴让她过来。

突然远处的天空出现了几道闪电，在白天也十分炫目，我正对着远处发呆，突然靠近自己的三个人被闪电击中，顿时化成了一道白雾，我不知道这接下来又是什么，我本想带着微晴去躲躲，没想到眼前一道光闪过，我还是从医院里醒过来。

我敲着脑袋醒来，看见那个护士走过来，这次我看到了她什么样子，很普通，我一把拉住她，“护士，谁送我来的？”

护士看着身后，“在那儿，唉？”她奇怪道，“刚才还在那儿，应该下楼了吧。”

“啊？！”我直接跨上窗口，想要跳下去，却被人拉住了，我以为是护士，回头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女，我问她，“你干嘛？”

“你这样，游戏就不好玩了。”

我打开她的手，故意嘴角上扬装作看透一切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你就是律枢喽？”

“对啊。”她笑得人畜无害，看起来还有一丝丝可爱，她打了个响指，医院里的人突然都凭空消失了，“我现在告诉你，你不能这样提前把游戏结束，不然消失的人就是赵微晴。”

“额？其实——”我奇怪地看着她，“她虽然是我的伙伴，但你怎么这么知道我会很在乎她？”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她是你的软肋。”她收了笑容，伸手过来一推。

我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还是从医院的病床里迷迷糊糊地醒来，我一歪头就看见那位护士走过来，等她慢悠悠说说完，我在钱包里抽了张二十出去还是坐那位师傅的出租车出门，还是凉川十一中。

我付了钱下了车，站在门口等了半天，突然想正经一回，我大摇大摆进门，几个拿着记分板的风纪委员把我拦下来，“你哪个班级的？”

“我不记得了。”

“不要装失忆，没带就是没带。”对方有些不耐烦。

我想了想，真诚地对她说，“我不记得。”

风纪委员很不耐烦地把我推出校门，“没有就不能进来！”

假如我不进去，那么一切都不会开始吧。我这么想着，看见赵微晴从人群里出来，看见我赶紧往回跑。

我大喊着朝她招手，“微晴！赵微晴！”我看她听见我叫喊反而跑得越快了，我推开面前的风纪委员冲进去追上去，“你干什么？！”我生气地喊着，你知道吗，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只有你能了解我们的状况，你跑什么！

可她却不管我叫什么一个劲地跑！我疯了一样地追上去，听见脚步声在楼梯，我也跑上去，心里越来越生气，“你给我站住！”

她疯狂地跑在我前面，直直上了楼顶，我也跟上去，看她在楼顶边缘踌躇。我看她没路了，我平息着呼吸慢慢走过去，“你干什么，跑什么？”

她满脸泪，哭着让我别过来，“你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我都要疯了！”

“我也很难受，但是你不觉得一个人难受更加难受吗，我们一起面对吧。”

她突然半蹲下来把脸埋在了手里，嘀咕着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慢慢靠近她，想把她拉过来，突然她听见我的声音，起身走到了楼顶边缘，“你还记得我之前说，我要是死了说不定一切都会改变。”

“不要！”我还没来得及劝阻，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我疯狂地跑过去蹲在边缘看着在地上摔死的微晴，我突然极度愤怒，胸口里一股怒火，在原地踱步疯狂叫喊。

我不想玩这场游戏了，微晴疯了，这场游戏都逼到她跳楼了，我不想玩了，谁要是再来，我就让他去死！

“生气吧。”有个人突然说道。

我转头过去，是那个律枢，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我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想要掐死她，突然她一抬手，周围突然变成了一片火海，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却脚下一空，落进了一团岩浆里。

这次是蚀骨的烧灼感，我再次从医院里醒来，我坐起身，看见那个护士要来了，我冷笑一声，下床再次冲到了窗口，果不其然，有人拉住了我，转过头，还是那位烦人的少女，“你也参加了游戏吗？”

“啊？”她笑起来，“你是侯着我的啊。”

我走下窗户，“我不想玩这个游戏了，微晴疯了。”

“我可以把她恢复到之前，你还可以玩下去。”

我揪住她的领口，“听不明白吗，我不想让她痛苦，我不想把她逼死，我不想玩这场游戏了，我宁愿死！”

“你死不了，你死了还是会回到这里。”

我手指头戳着她的脸，“那又怎么样，我不想让你如意，我宁可重复毁了我自己！”

她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把我的手打开，“你也知道了吧，宁可自我毁灭也不想玩游戏。”

“嗯？”

“我现在告诉你，想要逃脱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我，但我是不会被平常的方法所杀死的。”

我好奇道，“你很想死？”

“我想报复你，最好的方法就是死去，给你这个，”她递给我一穿珠子，“带着这个你就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她搞什么东西，但是这时候我只想逃脱游戏，我希望微晴好好的，不要疯了，我接过来带上，带上的瞬间突然看到了整个宇宙变迁。

再等我睁眼时，眼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律枢，我站在学校楼底的那根柱子旁边，眼前是微晴，她冷漠地看着我。

“都变好了微晴，真的。”我指着灰蒙蒙的天空，“不会有傻逼来了，不信我们可以等。”

微晴点点头自顾自往前走，我跟上去，和她肩并肩一起走，听到她说，“我知道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就是知道了。”

“我希望你别怕我。”我们肩并肩看着远处的东方仿佛有太阳升起，我猛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把手上的珠子扔掉，“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她依旧冷漠地看着我，“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律枢，那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我想留住你，留住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的梦，我不想醒来，所以我创造了律枢给予他无穷的力量，日复一日做拯救世界戏码，但是律枢不想玩了，但是她无法选择所以反过来用我的力量游戏我，就是为了报复我让我明白这种痛苦！”

“然后呢？”微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而我此时已经在地上痛哭流涕，“她骗我带上了手环，这是我最初给她的信物，我带上了就是承认她的不存在，那么，时间就不再这一天重复了。”我指着天空的太阳，“那也是现实世界的太阳，我要走了，我要离开了。”

微晴平静非常，“还会回来吗？”

我擦掉眼泪，看着慢慢升起的太阳，“不会了，是我想留下来，才让你这样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不愉快的经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看着她还是冷漠非常，我忍不住抱着她哭了出来，“我不想走，我不想走，我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再也看不见你了！”

我还以为她会安慰我，却被她推开了，“我们去西边。”她这么说着，拉着我去了动车站，上车的时候，她才和我解释，“我们一路向西，就能避开太阳。”我将信将疑。

我们一起坐着，想着我和她一起坐在一路向西的列车上，永远背对阳光，永远在黑暗里，竟然有些美好。我余光一直看着逼近的太阳，我内心想，希望她不会问我为什么我会选择她，我转头看她，她毫无表情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情。

我猜她还是讨厌我，她应该明白我喜欢她，我想去握住她的手和她说她对不起，却看见阳光照射到了我的手上。

我朦朦胧胧地看见自己化作泡沫消散，随后，一缕阳光照进了车厢，而列车依旧一路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