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的幸福生活

作者: iFtwMdt | 来源:发表于2025-07-27 21:05 被阅读0次

原创非首发,首发于iFtwMdt,ID:iFtwMdt,文责自负。

(一)

小李三十这年养了个小三。

这个养是小李对外说的,没说洗衣做饭的养,也没说按月付费的养,只单说了“养”一个字。“我养了个小三”,仅此而已。而听到这话的那些外人也从没细想过小李如何养。大家只好奇小三的事,是谁?怎么成了三?三到了什么程度?或是这些都不好奇,只在意小李与三在一起能做的事,或单是做的事。

以通俗对于“养”字的理解来说,小李没养这个小三。小三确实存在,叫静子。子念三声,但是个地道南方人。静子确实是三,且知道自己是三。只是静子不曾被小李养过,或说不至于被养过。两人没有过日子的概念,也没有谈恋爱的时间。两个人就是凑一起约炮,碰面在酒店,分开在酒店。订房都是钟点房,连顿饭都没一起吃过。酒店钱小李付过,静子也付过,只是小李付的次数多些罢了。多了的那些次数不是小李作为男人的担当,而是小李通常来得早,来得早就把酒店房钱付了。要是小李来得晚,静子也会把酒店房钱付了。俩人从不在这事上计较,不爱计较不仅是对彼此,而是两人都是不爱计较的人,不对彼此计较,也不对自己家里的老公或老婆计较。正因为不计较,才不曾离婚;正因为不计较,才能彼此拥有这一段稳定的婚外关系。

小李喜欢这段关系,且只是喜欢这段关系。小李想过自己喜不喜欢静子,虽说想这事的时候已经和静子有了关系,但有些事还就发生了才会想,而不是想明白了才发生。小李想了想,觉得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非常明确,不是自己喜欢的眼睛,不是自己喜欢的鼻子,不是自己喜欢的嘴巴,论起来发型倒是自己喜欢的长发,但身材从上扫到下,就是能用而已。虽说方方面面不至于讨厌,但只有一个头发也谈不上是喜欢。但小李喜欢这段关系,虽说关系这事无法明确标准,但小李觉得自己舒服,或说刺激,小李想自己喜欢刺激,因为刺激才让自己舒服,于是其他眼睛鼻子嘴巴都不那么重要。

因为谈不上喜欢静子,所以小李能用“养”这个字。自己原来想用“搞”,但觉得对静子不那么尊重,虽说自己不喜欢,但也不至于讨厌。又想用“谈”,但觉得对自己真心谈的老婆不那么尊重,虽说自己出轨了,但也不至于完全不把老婆当回事。又因为与外人迫不及待聊起时,能想周到的也就仅此几条,不然兴许能用上诸如“有了”、“交了”等词。

小李想做一个礼貌的人,无论是对静子,还是对老婆。又因为自己脑子转得不灵快,于是他对外人说他养了个小三。

小李与静子开房的时间不定,主要是小李的时间无法确定。小李要去开房时,对老婆说的理由就是去见新人。小李是做婚礼摄影的,照理来说在拍摄前都要和当天的新人提前碰面。但小李从不提前和新人碰面,这行也少有人会和新人提前碰面。摄影师不知道自己当天要拍谁,新人不知道当天谁来拍自己,这都是常有的事。毕竟新人找摄影都从婚庆那找,而婚庆再外包。外包就是要赚差价,赚差价就等于是中介,而中介最忌讳的就是甲方和乙方提前认识,不然两方聊不到两句,就得聊这其中的差价是多少,谁与谁又拿了多少。既然忌讳,摄影师自然很难从婚庆那提前知道新人的事,新人也很难从婚庆那知道摄影师的事。小李就是从各个婚庆那接的单子,小李也知道自己该提前和新人沟通的道理,他知道这些,但又很难打破这个规矩,但让自己老婆知道自己必须提前和新人道理这事很简单。所以一旦心痒了,就拿这个当作幌子和老婆说,同静子开房去了。别人出轨都得抓个固定时间,比如下班,出差。总会有那么几次有机会,但没心思的日子。小李则自由自在,想到了就去,不想了就不必去,所以次次解瘾,次次欢喜。

但事有意外,或说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天小李与静子欢愉一半时,静子突然停止了叫唤,望着小李,用着她那双小李并不太喜欢的眼睛。看了半天,来了一句:

“给我买个手机吧。”

小李想说再说,或干脆不说话,把事情做完。但小李的脑子终究转得不快,嘴跟不上他想的。也可能是骑人难下,嘴说了他不曾想的,总之是一瞬间直接回了:

“什么样的?”

静子:“iPhone14Pro吧,1T 的。”

小李还没回,静子就先动了,或说把她那双眼睛挪开了。不过小李此刻已经没了动的心思,全在应付,心里想着这钱从哪来,自己能赚的钱就是婚礼拍摄的钱,婚礼拍摄的钱是婚庆直接和他老婆结的,有哪些单子也是和他老婆算的,自己扣不出一点,只是拍婚礼偶尔有主家给些红包,算是小私房钱,但是怎么凑也凑不出一个手机。再想这手机该不该买,若是买了,那和静子的美好关系就染上了污点,虽说打一开始就不干净,但这不干净是对自己老婆或是对静子老公的,而自己和静子间是干净。这手机一买,多少带上了“养”这个字。“养”只是对外人吹嘘的,不是小李心之所望。小李虽然不计较,例如谁多付了几次房钱,但真论起一个手机,难免不嘀咕,这次是个手机,下次会是个啥?小李就这样东想西想,还没想好,身体就应付完了,颇有结婚的感觉。小李结束后缓了半天也没想好对策,最后对着正洗澡的静子憋出一句:

“什么颜色的?”

静子笑着回:“这倒没细想过,白的吧。”

听到静子笑了,小李松了一口气,接着问:

“你突然多了个手机,你老公不问嘛?”

静子:“你还问我了,那你一下花那么多钱,你老婆问起来怎么办?”

小李这下不问了,只是尴尬地笑了两声,静子最不爱听的,或说最不爱小李对她说的,就是她老公。小李也知道,不是害怕钱或说害怕自己老婆的话,也不愿提静子的老公。但现在静子摆明了讲,他也没法拐弯地问。但摆明了问,问静子为什么和自己要手机,是只要一个手机,还是以后都要他养着。这些小李没胆子问,所以小李只能笑几声,把静子的话当作笑话,自然也就不用和静子争论,或是争吵起来。以后两人偷摸的日子,或是小李对外所说养小三的日子还可以照过。

想到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可以过,小李也就不计较了,甚至有些计较自己刚才有些计较的事。不计较才能彼此好好地过,对静子,或是对老婆都是如此。

(二)

小郑当年嫁给小李的原因是觉得小李人好。婚后过了五年,小郑觉得小李人好还算不上,只觉得小李人老实。其实当年也觉得小李老实,只是当年会把老实人当作好人看,规规矩矩,本本分分,又能听自己话,就觉得是个好人。这些年来多见了些事,多遇了些人,就对好人有了明确标准,也不再觉得小李人好,只觉得小李人不坏。当年觉得小李人好便嫁了,如今觉得小李人不坏也就没离。这年头哪还能遇到什么好人,人老实就当好人使吧。

小李不一样,小李娶小郑是因为爱上了。

说爱上了还不够。小李二十五岁在婚礼上对台下三十六桌人说的原话是“陷进去了。”小李打见小郑第一面就觉得自己陷进去了,小郑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连脖子右边一个大痣都好看。人好看了说话也觉得好听。小李爱听小郑说话,说什么话不重要,或者说小郑说什么话都重要。什么事什么话,无论大小,小李听小郑的嘴里说出来,都觉得重要,都要绞尽脑汁地回。小郑后来对小李说,她觉着小李人老实,小李自己想想觉着他并不老实,只是什么话都得费劲地回,回得就慢,慢又结巴,怕是因为如此,小郑才觉得自己老实。

刚结婚半年,小李就从小郑那爬出来了。怎么爬出来的小李不知道,回想一下自己怎么陷进去的,小李也不知道。小郑的眼睛还是那个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巴也还是那张说了不少好听话的嘴。但小李就觉得不一样了,哪哪看都不得劲。或说看着没了当时陷进去的感觉,于是就反复地看,努力地看,找茬儿似的看。如此费劲地看,就觉得不得劲。不得劲就嫌烦,于是便懒得看,躲着不看,后来干脆就怕看到,怕看到曾经让自己陷进去的那张脸,怕看到脖子右边的那颗长了毛的大痣。

但小李在小郑面前还算老实,至少看着还算老实。曾经是费劲地回显得老实,如今是满口都是答应显得老实。满口答应是因为小李不计较。尽管曾经那张说话动听的嘴现在崩不出几句好话,但小李不计较。三十六桌人知道的婚事,怎么反悔呢?就算把这三十六桌人当屁,那房子,车子,家里的大小家具,还有自己在小郑那钱该怎么算?

当年结婚要花钱时那叫一个火热,两人婚前都是不花钱的人,或说是找不到理花钱的人,置办什么大小事,大小物件都要被爹妈唠叨,唠叨时间长了,就变成了自己给自己唠叨。这份钱是不是不该花,又是那份钱是不是不该花。

到了要结婚时,两人有了花钱的理由,倒不是找理由,而是结婚让两人有了不得不花的理由。房子,车子,装修,家具。从必须要用的,到可能要用的,最后就是满足各自的爱好。电脑,首饰,估摸摆着好看的音响,柜子,再是别人都说好看的摆件,玩偶。人说爱如火,两人花钱如火,燃得要命,便感受到了爱情。也是憋了太久,如禁欲期刚过得以释放那般痛快。

小李后来觉得这就是消费主义陷阱,但他这人就喜欢陷阱,就喜欢陷进去的感觉。

在婚礼上小李说他陷进去时换来了全场三十六桌人的笑声。夸赞的,嘲笑的,应付的都有。台上和小李对立的小郑没笑,她知道小李说的是真话,她知道小李人老实,并且那时的她觉着人老实就是好人。她用手指点了点眼角的泪水,在小李的耳边轻声说给小李一人听:

“以后一直对我好就行。”

如今从小郑那爬出来了,又来到了静子那。朋友问静子和小郑比如何,小李说静子能让自己陷进去,想解释怎么陷进去但不知如何说,想解释什么是陷进去也不知如何说。只能解释静子和小郑的不同,解释当时婚礼上说的是真话,如今在朋友面前说的这番话也是真话。他这人好不好不说,但他这人是个老实人,就连他老婆小郑也常说他是个老实人。

朋友听后嘲笑他:

“你他娘就是下面陷进去了。”

(三)

小李只有一个朋友,叫刘喜。

往外说的时候,小李有很多朋友。有大公司老总的朋友,有体制里坐班的朋友,也有专程出来和不同朋友聊其糗事,以让朋友们八卦的朋友。

但小李对自己说,自己只有刘喜这么一个朋友。

小李二十岁时认识的刘喜。并非像认识小郑那样一见钟情,或是弱一些的一见如故。两人只是一家公司里一起做摄影助理,一起学东西。每天两人都被工作安排扎在一起,学东西枯燥无味,两人就想法子找东西聊,聊小李想聊的,或聊刘喜想聊的。有些事小李不想聊,刘喜想;有些事刘喜不想聊,小李想。上班的苦日子终究得搭伙迁就地过,于是相互迁就,最后就成了无话不聊的好朋友。

婚前小李与刘喜如此,婚后小李有了小郑,小李和刘喜还是如此。因为小李许多事无法和小郑说,有些是懒得和小郑说。小郑常打趣说刘喜是小三,小李听了只是笑笑,心里想刘喜可比她小郑重要。虽然他和小郑也相互迁就,但最后却成了无话可说的夫妻罢了。

小李与刘喜无话不谈中熬出了当助理的日子,成了公司里的摄影师。摄影师比助理钱拿得多,还比当助理轻松。轻松是因为上头没有师父压着,不必成天看人脸色,琢磨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况且往往琢磨出对的事,也无济于事。因为师父爱的就是让底下的助理不爽。如今两人成了摄影师,不光不必考虑这些,还可以拿新来的助理开涮。日子蒸蒸日上时,两人决定出去闯闯,于是双双离职,开了两人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工作室只有小李和刘喜两人,没有名字,或说名字跟着业务来,有时是小李那的工作室,有时是刘喜那的工作室。虽不正规,但也这样走上道了。

一直到小李结婚第三年,小李和刘喜闹掰了。

小李和刘喜闹掰不是因为钱分不匀,或是两人的感情不和。两人闹掰是刘喜未来的路无法一起走。小李想一辈子拍婚礼,不是热爱,因为拍婚礼赚钱;刘喜不想拍婚礼,不是不想赚钱,而是不热爱。刘喜想拍电影,拍广告,拍天马行空,小李无法理解的玩意儿。虽说有了分歧,但两人还没闹掰。毕竟刘喜也就是想,钱还是得接着赚。小李虽然没想,但也允诺未来指不定就能过上刘喜梦想的日子,只要有钱可赚。

一直到那年秋天的一场婚礼,客户找上门了,两人才闹掰了。

客户找上门是因为刘喜有重要的东西没拍,所谓重要的东西,是新娘的妈妈早上在房间里和新娘说的悄悄话。

客户气冲冲地找上门,刘喜也气冲冲地回:“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悄悄话?”

客户更气了:“你知不知道找你来拍婚礼是拍什么的?”

小李也觉着刘喜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不是没拍新娘妈妈的悄悄话,而是刘喜为什么要气冲冲的。本来是客户和刘喜吵,之后就成了刘喜和小李吵。客户被冷落了一阵后,又成了三方相互大声说着自己的事,同时三方相互都听不见对方说着什么,最后不了了之。这事虽然不了了之,但小李和刘喜八年的友情却这样掰了。掰的速度极快,工作室的大小东西各自一半,无法分一半的东西也只是相互一句:“你要不要?”谁要了就谁拿走。倘若都要的,那也客气地让给先说的那一人。就连走时两人都寒暄几句。小李问刘喜这以后钱不好赚怎么办。

刘喜:“算命的说我三十岁过后必发财。”

分开了小李才觉得伤心,觉得这世上少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与谁都可以说话,但无法无话不说。看双方面子大小,或看双方心情好坏。话话都在说,但话话都是带着目的地说。说到最后,还是因为大家不是朋友,只是说出去的朋友。讲出来撑面子的朋友,为了自己赚钱的朋友,或仅是能看对方朋友圈的,被软件称之为朋友的人。

两人分了,刘喜去追逐梦想,工作室就只剩小李一人。这倒也是小郑加入的好时机。小郑只花半年就把工作室盘活了,盘得比以前更活,还招了五个员工,成了正儿八经的公司,有名有姓,还有了法人。小李赚得更多了,但落到他口袋里的却少了。婚前攒着钱为了结婚使劲地花,婚后攒钱为了以后慢慢花,或是干脆留到不得不花的时候。花钱憋屈就不红火,不红火也就没了爱情。虽说婚后三年小李早就不陷在小郑那了,但被管住钱成了爬出小李陷阱的最后一把梯子。

小李与小郑在一起工作后,小李才发现自己从未和小郑能说上话,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从前是想方设法地说能让小郑开心的话。现在是满口答应,说不让小郑不开心的话。无论是哪种话都不是小李的真心话,都是有目的的话,和对外面所谓的朋友说的是同一种话。只是他和小郑不是所谓的夫妻,而是结婚证上的夫妻。有了证件和有了法人一样,无法随便分家,或是分财产。而小李和刘喜是真正的朋友,虽然他和刘喜没有一份盖过章的证件。也就是因为一个证件都没有,才会因为一次吵架就分了家。

小李不是没和小郑吵过,也不是没和小郑大吵过,只是最后都为了小郑开心,或是为了小郑不要不开心,说了些违心的话。小李和刘喜则是第一次吵,事后看架吵得并不算大,却因为事实不违心,事事说真话,最后分了家。

小李失去了一个真正的朋友,遇到了想说的事儿无人可说,便逢人就说,逢人就尝试着说,倒一些夫妻间的苦水,倒一些工作上的苦水。听的人有不愿听的,他便无法再说。听的人有愿意听的,但也向他倒苦水的,他也不愿听。

直到小李遇到了静子。静子愿意听,且会认真地听。听完也不向小李倒苦水,甚至不让小李提她的苦水。小李有了可以说话的人,便这样陷进去了。直到这一次,静子在两人约会正火热时,问他要了部新手机。

小李有些苦恼,苦恼这个手机,苦恼与静子的关系。最后他选择还是和静子把日子接着过下去,即使两人从未在盖章过的纸上签过字,即使静子只是小李对外所说的那个被他“养了”的小三。小李还是选择了静子,专心苦恼这个手机,苦恼钱从哪来,苦恼钱来时如何不被小郑发现。小李想把苦恼与谁说一说,想了半天还是想到了还是刘喜。虽然刘喜与他掰了,但毕竟是他唯一真正的朋友。

小李打了刘喜的电话,约刘喜吃饭。两人来到了曾经最爱聚在一起吃的烧烤摊,聊着一些彼此想说,也不顾及彼此是否想聊的话。只是两人不约而同都不聊当时掰了的事。两人只是聊小李,聊刘喜,聊小郑,聊静子。聊彼此最近的遭遇,倒彼此最近的苦水。聊小郑这些年的变化,又聊小李如何陷进了静子这,两人什么样的关系,又是陷进了什么样的关系里。刘喜说小李是下面陷进去了,小李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先搬出他最大的苦恼——那个手机。小李憋了半天,问到刘喜:

“你有没有什么钱借我一些,我慢慢还。”

刘喜:“你还真打算买,是不是接下来还得买房、买车,置办彩礼?”

小李:“主要是她第一次提,这么久了,第一次提。”

刘喜:“可惜我没钱。”

小李:“可惜。”

于是两人又开始着重聊刘喜,聊刘喜这两年的遭遇。想拍电影进不了剧组,想拍广告进不去单位。想拍一些天马行空却连刘喜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这天马行空是个什么样子。浑浑噩噩两年,琢磨着是不是要重新拍婚礼。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又开始聊拍婚礼的事,聊真正能让他们赚到钱的事。小李如今是能赚了,但不能进他口袋。刘喜两年没上手,手上只有些两年前的片子,也想过找些活干,但人觉着这两年前的东西不行,不放心让他拍如今的婚礼。刘喜干活的钱倒是都能落他口袋,但他无活可干。

刘喜:“不过我听说现在摄影都不在婚庆那帮人后面干,都自己在网络上接单。”

小李笑:“网上是能接,但人少,不如婚庆那单子多。”

刘喜:“都接不就成了。”   

小李确实想都接,但一年到头结婚的黄道吉日就这么多,有人结婚的日子都被婚庆先定走了。等网上的人找他,只能回一句不空。自己不空,自己公司的人也不空。与小郑聊过是不是可以不接婚庆的活,不必给婚庆抽成不说,干得还自在。但小郑不同意,觉得网上接单不稳当,给婚庆干至少保底,毕竟和婚庆都是这么些年维持下来的关系。小李便不再想这事。如今刘喜又提了,自己倒还有个新想法。

小李:“要不这样,网上找我的单子你给我去拍。”

刘喜:“行啊。”

小李补一句:“但我得抽钱。”

刘喜:“当然行啊。”

小李又补一句:“然后你拍之前得说你是我,因为网上找摄影师不像婚庆找摄影师,网上的人都认人,怕看上的作品不是本人来拍。”

刘喜犹豫了很久,小李也没法补话,就看着刘喜在那苦恼。刘喜苦恼也不和小李说,只是自己一人苦恼,等小李尴尬地喝了两口酒,刘喜才说:

“那行吧。”

小李敬了刘喜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将塑料杯摔在地上,可惜塑料杯并没有一碰就碎的本事,反而跟着夜风跑了。但小李还是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

“你真是我好朋友!”

(四)

拍婚礼是简单的事。这小李说过,小李的同行们多多少少都说过。不用像拍电影那样拍之前就筹划这筹划那,也不用像拍广告那样赶这工赶那工。拍之前也不用和结婚的新人聊一些什么,反正都是一男搭一女,赶着同样一天的流程罢了。不过这些都是小李以及小李的同行们对内说,对外就扯得多了。说拍婚礼难,非常难。要比拍电影走心,又要比拍广告辛苦。况且每次拍的人都不一样,千人千面还得保证同样的质量。说完这些还要再补一句,婚礼是人生大事,拍婚礼身上的压力太大了。

也就是因为大家都把婚礼当大事,所以拍婚礼赚钱。

刘喜不爱拍婚礼,刘喜爱拍天马行空的东西。虽然他对天马行空没有具体概念,不知天马长啥样,也不曾好好看过天空,没注意过天晴,没在意过下雨。只是比常人多看过一些清晨日出,毕竟拍婚礼起得都挺早。但刘喜还是想拍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最主要的就是他不爱拍婚礼。他觉得日复一日拍同样的东西难受,但可惜往往只有日复一日的事情才能赚钱,或说能让普通人赚钱。刘喜原以为自己不是普通人,毕竟算命的说他“三十过后必发财。”但不拍婚礼的那两年他发现自己还真就是普通人。一晃到了三十岁的年纪,不知发财路在哪,就连当个普通人生存的路也找不着了。得亏小李给他打来了电话,给了他一个做普通人的机会。不光要他做普通人,还要他做小李。每次出去拍婚礼,都要假装自己是小李。

刘喜不爱拍婚礼,但爱钱。虽然他不爱赚钱,但显然钱大多都得靠赚才能来。刘喜不喜欢小李,但如今却又得顶着小李的名出去拍婚礼,正因为得赚钱,他才愿意去拍。

小李把刘喜当真正的朋友,但刘喜没把小李当朋友。刘喜觉得小李这人话多,并且都没什么好话,一天一桶的苦水往刘喜身上倒。刘喜以前还想喂点糖,也就是说些好话给小李听。或是给他些解决方法,或是给他分析些目前处境。但小李不停,只顾着倒。倒到后面刘喜就嫌烦了,自己都嫌自己身上有苦味。后来两人掰了,日子倒也顺心起来。只是日子过得顺心,但因为没钱,还是苦。到头来这份苦还得靠小李给他喂糖,不自在,但也毫无办法。

要说刘喜也不觉得拍婚礼简单。虽然小李与诸多同行都说简单,但他仍不觉得简单。小李与诸多同行觉得简单是因为千篇一律,会了那一“律”便简单。刘喜觉得不简单是他不想把婚礼拍得千篇一律,他想拍出不同的“律”,这就难到了他。以那一“律”为标准,那就是有些拍,有些不拍。要拍的都有固定的拍法,人怎么站,又是站在哪里,站着的地方又是放在相机的何处,都是公式化的东西。但想跳出这一“律”就是不简单的事,就连哪些拍,哪些不拍,都得从头思考,相当于自己写谱。问题就是自己没学过写谱,当助理那时教他的就是按谱子来,没教谱子从哪来的事。刘喜想学谱,便不想拍婚礼。想去拍电影,拍广告,拍天马行空没谱的事,想在那学出写谱的本事。

但如今也无需刘喜写谱了,他就是要装作小李,按照小李给客人看的客片来拍。这事儿就简单了。简单的不仅是按谱来,更多的是他是小李,不是他自己刘喜。拍得好夸的是小李,拍得不好骂的也是小李。与他刘喜无关。无关便自在,只顾赚钱,等着算命的给他算的那一天来就行。

小李靠刘喜赚到了外快,只是赚得不多。刘喜冒充一次小李,刘喜赚1000,小李赚 500。静子要的 1TiPhone14Pro 要 12999,算下来刘喜要冒充小李 26 次。一年里能结婚的日子也就二十多天。虽说不知这二十多天是哪个算命师傅算的,小李觉得这算命师傅也太保守了。要是一年算出个两百多天能结婚的日子,那给静子买手机的进度不就快了?现在说结婚率低,多数和这些算命师傅有些关系。要是让给刘喜算命的师傅来算,那胆子怕是一年365 天都被他说是能结婚的日子。可惜给刘喜算命的师傅也不知是谁,而且他的话也就刘喜能信,旁人没一个信的。

小李寻思事情也只能先这样跑起来。至少自己多了一份赚私房钱的门路,有了门路手机的苦恼就少了不少。他又让刘喜下单分期24个月买了手机,然后自己给刘喜每个月还分期就行。如此本来要一年的事情,如今第二天货到时就解决了。小李又约上了静子,这次比往常的感觉不一样,因为感觉自己真养了个小三。小李把手机交给静子时就迫不及待等静子拆,拆开了又迫不及待等静子用。又说这手机流畅,屏幕好看,相机清晰。话都是在说手机好,但感觉上都是在说自己好。静子附和他一句好,他就觉得静子在说他自己,心里骄傲得不行。两个人忙活手机忙活了半天,正事没顾上,钟点房的时间就快到了。静子快速帮小李解决了,如同小李快速帮静子解决了。两个人都很开心,有过日子的感觉。

手机的事解决了,静子的事也解决了。正当小李觉着以后没有苦恼的事时,刘喜死了。刘喜死了算一件,大家以为死掉的人是小李又是另一件。两件事外又要再叠上一部手机,以及小李和静子的关系。刘喜一死,到头来一件苦恼的事都没解决,反而多添了诸多苦恼。但小李无法把这些事与任何人说,与静子无法说,与小郑无法说,与那些对外的各个朋友也无法说。

因为刘喜死了。

(五)

听说小李死了,小郑才意识到她老公小李不老实。

本来小李死了这事不能被小郑知道。首先死的就不是小李,而是刘喜。只是刘喜顶着小李的名,去给小李赚私房钱,才在死了的时候,被误认是小李。其次刘喜和小李接的是私单,赚的是私房钱,所以不应该留给客人家一点有关小郑的信息。但为了接好私单,小李给客人还签了合同,署的还是自己公司的名。自己公司按理是自己创办的,但按法是小郑创办的,因为法人写的是小郑。于是结婚的客人找的小李,小李为了私房钱,找了刘喜。而刘喜死在了拍摄的路上,结婚的客人没有别人的电话可以联系,就按与小李签订的合同上的公司名找,就找到了法人小郑的电话。

但凡正规一些就不会让小郑知道,或说但凡一点都不正规也不会让小郑知道。

小郑听电话那头说小李死了,立马赶了过去。过去了发现死的不是小李,而是刘喜。发现得也不容易,因为刘喜的身子在车里头,而脑袋在车外头几十米远的地方。小郑看车里头的半截身子感觉不像小李,又跑了几十米去看脑袋,鲜血淋漓又凹了一块,感觉也不像小李。于是判定不是小李,这才打了小李的电话:

“这谁啊?”

小李也正拍着婚礼,听小郑这话也摸不着头脑:

“什么谁?”

小郑听到了小李的声音,才逐渐能把话说明白了。对小李说早上有人和她说小李死了,在拍婚礼车队的时候,脑袋撞到限高杆给撞死了。说撞死又不准确,因为显然是脖子断了死了。说这些又都是废话,问题点在于这人是谁,怎么都说是他小李死了。

小李这才知道是刘喜死了。

刘喜死了,小李也走不开,因为他还在拍婚礼。虽然他平常和客人说婚礼是一生中最大的事,那是他在糊弄鬼,但真就这样拍到一半直接走了,那客人一定做鬼也不放过他。刘喜死了,小郑也走不开。虽然死的是刘喜,不是她老公小李。但所有在场的人都以为那是小李,即使说不出小李的名,也知道那是小郑公司的摄影师,小郑只能留下和警察一起处理。等小李拍完一天婚礼回到家呆坐了半天,小郑才从派出所那回来,回来就质问小李:

“你这人怎么不老实。”

小李心想眼下重要的事情不是自己老不老实,而是刘喜怎样了。虽然已经确认刘喜没人样了,但一条命的事,关注的点不该是小李这人老不老实。再说小李只是不老实,开车的司机如何,让司机如何开车的新人又如何,老婆小郑都不提,上来就质问自己是不是不老实。但小李没法问小郑这些,刘喜如何了,司机如何了,新人又如何了,小李都没法问,因为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因为他这人不老实,不是重点但确实源头,如此想来,老婆小郑第一句问这个也无可厚非。

小李:“确实。”

小郑之后也没再问,只是一个劲地哭。一来是刘喜把她吓着了,吓得自己一天哆哆嗦嗦,满脑子都是刘喜的样子,哭都忘了哭。从派出所回到家,才想起怎么哭,为何而哭。一哭哭两个钟头,依然说不出话。好不容易说出话了,才开始和小李说派出所的事,司机如何了,新人如何了,自己接下来又得如何。该关的关,该赔的还得后面讨论是谁该赔。讲完这些又开始抱怨,抱怨开车的司机,抱怨引路的新人,最后还是抱怨小李:

“你这人不老实。”

小李知道自己不老实,他甚至有些无奈小郑如今才知道自己不老实。明明自己没装过,却有了撒谎的罪。虽说自己确实有撒谎的罪,但也没和小郑说过假话,只是诸多事没提。没提自己赚私房钱,没提自己找刘喜冒充自己。小郑觉着不说话就是老实,但实际上是多说话,且都是实话的才能配得上老实。不过小李不想和小郑说这些,不管自己老不老实,小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错,又有多少的错,小郑说什么,还是什么。一来他这人不爱计较,二来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全是刘喜。不是小郑脑子里那个没脑袋,或是没身子的刘喜。自己满脑子都是活着的刘喜,会说话的刘喜,不太干净,但不至于满脸血和泥的刘喜。

想完这些,小李回小郑:

“确实。”

刘喜的后事很快就办完了。办完之后,小郑要和小李来一次长谈。长谈是目标,能不能长谈得看小李什么时候不愿意回,或说什么时候不老老实实地回。以往小李总能把长谈变成短谈,但这一次他也想长谈。刘喜的死对他影响很大,他有很多话想说,并且一直无人可说。

两人盘坐在床头,面对着面。小郑先问:

“为什么接私单?”

第一句就是小李没法老实回的问题,自己总不能说是为了给静子买手机。再说小李想聊的是刘喜,而不是他自己。小李回:

“想弄点钱。”

眼看小郑张大嘴要发飙,小李又补了一句:

“想给我爹置办些东西。”

小郑没话说了。一旦说到小李的爹,小郑就没话说。早些年小李妈还没死的时候,小郑和小李妈不对付,不对付有诸多原因,诸多原因的形成又是诸多小事。诸多小事的本质是大家不愿意长谈,总是事发生了,就自己记恨下了,不问事情起因经过,像是为了记恨才记恨,怕话讲通了,就无法记恨了。记下的无非谁事少做了一件,或是谁嘴上多说了一句。诸多小事导致不对付,但也是心里不对付,嘴上从不说。真嘴上不对付,是小李二十七,也就是小李和小郑结婚后第二年的中秋,小李和小郑去小李爹妈那过节。按理去过节是好事,也带了东西。但因为去吃的是中饭,小李妈就不高兴。不高兴的不是吃中饭的事,而是小李和小郑两人晚上要去小郑爹妈家吃晚饭。小李妈觉着晚饭比中饭大,所以不高兴。去谁家吃中饭,去谁家吃晚饭,那是早一个礼拜就定的事,小李妈不说,只是不高兴,这一不高兴就是两个礼拜,一直到吃午饭了还不高兴。兴许这次不高兴的时间憋的太长了,也可能是要在小郑和小李去小郑爹妈家吃晚饭前立立威,小李妈就提起了生孩子的事。以前也提生孩子的事,但只是提。这次吃午饭时提生孩子的事,不仅是提,还立下了时间,得在过年前听到好消息。小郑听了不高兴,但也不说,只是心里不高兴。但小李妈说上头了,开始怀疑两人故意不生,到怀疑小郑生不出,再到怀疑小郑故意隐瞒她生不出。一个问句接着一个问句,让小郑也开了口,骂小李妈是臭婊子。骂臭婊子不是有所怀疑,一个问句接着一个问句,而是话憋了太久,憋成了这一句。骂完了把碗一摔走了,从此两人就不对付,不仅不对付还没了来往。只是看在小李人老实,没和小李离婚罢了。事情成了这样,小李过年了还是得去小李妈那吃饭,不仅吃午饭,还得吃晚饭。于是从此都各管各妈,各回各家,谁也别在谁面前提对方的妈。一不提就是两年不提,一年前小李问小郑要笔钱,至于什么钱,做什么用,小李不说。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理由也不编,就是不说。小郑猜到是给小李妈用的,便不给。小李再提的时候,就是小李说他妈死了,生病死的。小郑心里不是滋味,不是滋味的不是小李妈死了,而是小李在和她要钱时,不提这笔钱到底是不是给他妈用,是不是给他妈看病用。一句不说,或严格说就只说了两句,一句要钱,一句他妈死了。弄得小郑里外不是人,让小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毕竟人死事大,小郑心里再不是滋味也无法说,说出来也是自己理亏。

所以小李说他要私房钱给自己爹置办东西,小郑就没话说。不是理亏没话说,而是觉得话说出来显得自己理亏。小郑没话说便不再说话,只是心里头记下了这一笔,且是厚重的一笔,落下的几个大字是“小李这人不老实。”哪不老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中支撑小李的这个底座塌了。这个底座是她嫁给小李的底座,是她和小李婚姻还存在的底座。只是此时此刻她没法直接说离婚,没法像当时骂小李妈那样,话一出直接断了关系,因为她憋得还不够,往后还需要诸多大事小事,来让她憋出“离婚”二字。

两人的长谈依旧没能成功,只是这回是小郑无法坚持。小郑不说话,倒头睡了。小李也不再问,也躺下盖上被子。盖上被子他想了很多,诸多大小事看似不相关,但又彼此在小李心里打成了结。小李不知先解开这个,还是先解开那个。他想长谈,想长长地与人谈一次。但他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向谁开口。到后半夜他决定先解开一个结,对不对不说,但得第一个解。他得把手机的钱还了,从刘喜那分期买的手机钱,一次性先还了。

(六)

小李的爹老李一年前结了新婚。

结新婚不是因为小李妈死了。结新婚的时候小李妈还没死,且身体倍棒,听闻老李结婚还因此砸坏了家里一口铁锅。砸铁锅不是因为正巧在做饭,顺手砸了锅。听闻这事的时候小李妈正在家里打麻将,顺手的是麻将,但麻将是邻居黄婶拿来的,且消息也是黄婶带来的,不能砸。顺手的还有手机,但想手机太脆还太贵,也不能砸。其余小东西砸了难收拾,大东西又砸不动。最后挑了厨房的铁锅,铁锅不顺手,但是砸起来手顺。但没想到一口好铁锅,也被砸出了一个凹口,不能用了。

本来小李爹结婚和小李没什么关系,毕竟结婚时小李都是快三十的人了,不用围着跟以后跟谁而反复谈论。但小李爹结婚要小李出礼。出礼不是小李爹要求的,而是小李的叔伯姑姑们要求的。意思是欢迎后妈来自己家。小李要出礼就要问小郑出钱,但又说不出口自己爹新婚,要给后妈随礼的事。说不出口不是因为觉得丢人,而是不知如何解释。解释不了小李爹怎么就新婚了,也解释不了小李妈怎么就和小李爹离婚了。要解释起来也能说,或是说起来也能猜。猜得不一定能对,但猜的过程中可以把前因的大小事细分归类,与听的人一同分析,一同猜。这就是聊天。但小李不爱和小郑聊天,以前爱聊,现在不爱聊。不爱聊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和小郑猜不到一块去,不能猜到一块是因为没法把前因的大小事按类别分好,无法分好则是因为对事情的看法不同,终究是聊不到一块去,于是就不爱聊。小李不爱聊,小郑就独自猜,且猜错了方向,猜成了小李要钱给自己妈。小李听到小郑猜错,更不爱聊,便不再和小郑要钱,给后妈随礼的事就不了了之。

本来不随礼也无妨,无非是不欢迎后妈,或是没那么欢迎后妈罢了。偏偏几个叔伯姑姑知道小李不随礼,怕这个后妈不高兴,于是各自出了一笔钱,以小李的名义随出去了。本来随出去了也无妨,偏偏有小李亲妈的好友偷偷拍下了婚礼上的签名册。签名册不仅有谁来了,还会写上来的人出了多少钱。小李当天既没来,也没出钱。但签名册则写上了小李的大名,还随了五千的礼。小李的妈看到了签名册的照片就上吊死了。具体是不是因为签名册的事不知道,大家也就是按前因的大小事,最后猜出来的。

小李妈死了,小李和小郑提了一句,但没说小李妈是上吊死的,说的是病死的。没说真实原因还是因为不知如何解释。要不是得回去披麻戴孝,小李都不愿和小郑提这一句。

小李妈死了,小李就和自己爹没了来往。小李妈没死的时候也没多少来往,只是这一次都猜是因为小李随礼而导致他妈上吊,小李就怪他几个叔伯和姑姑瞎出主意,怪叔伯姑姑最后就怪到小李爹。虽然小李爹也全然不知事情全貌,但小李还是怪他爹。小李不与自己爹有来往,只是拿他爹当幌子,用作自己接私单的原因,来骗小郑。现在自己想把刘喜那分期买的手机钱还了,这事无法问小郑要钱,毕竟手机是买给自己养的小三静子的。于是只能想到自己的亲爹,能给自己一笔钱,把刘喜那的钱还了。

与小郑长谈失败后过了几天,小李又以要见客人的理由,去了自己亲爹的新家。说是新家,但还是原先的老房子,只是重新装修,丢掉了不少老物件,且还因重装修这事办了席。于是原先小李长大的老房子就成了新家,新家的主人也从自己爹和妈变成了爹和后妈。小李这是头回见后妈,倒也没人催他喊后妈,他也不喊“阿姨”,只是称“您”,您好,您吃了没,通通称您。与“您”客套几句,便和亲爹老李说起正事。

小李:“给我一笔钱,我有些用处。”

老李:“什么用?”问完后才补一句,“我没钱。”

小李:“你别管我什么用,晚些我还你就是。”

老李急了:“什么叫我不管你,你胆子大了我还管不了你了。”

小李无奈,自己只说别管,却被老李说成了管不了,前后就不是一个意思。虽说老李真管起他来到底管不管得了还不好说,但被人曲解了本意就是无奈。小李无奈,但却又不像老李那般急了。小李只是不说话,觉得和老李说不上话,说什么也是被老李乱猜,心想这钱要不到,于是决定起身走了。

“您”看小李要走,插上话了:“小李结婚的时候还随了礼,老李你就先把孩子钱给他呗。”

老李:“长那么大了,就给家里这么些钱,还说上了!”

小李想提醒他自己没说,是“您”说的。又想这钱本来就不是自己给的,而是小李的叔伯姑姑以小李的名义给的,他也没资格提醒老李。于是又是无奈,出门走了。

小李刚走到小区门口,“您”追上来了。“您”给了小李一个红包,说:

“阿姨不知道够不够,就给你这么多,算阿姨给的见面红包。”

小李不知该拿不该拿。于是决定还是不拿,两人在小区门口推脱着,“您”又说:

“拿着,以后常来看看你爸就行。”

小李听后把钱拿了。倒不是因为“您”的话,而是他确实想不出其他凑钱的法子。也因为是“您”的话,小李听后想,她算个什么东西,还安排起我来了,一气之下把钱拿了。只是气在心里气,嘴里还是说着:“谢谢您。”

小李拿到了钱就转给了刘喜。这笔钱谁能拿到,或是拿不拿得到,他不知道。只是这笔钱他还上了,心就安了很多。钱转完小李就哭了,什么原因哭他也不知道,只是情绪上来了,或是心安下去了,于是就哭了。小李哭了半天,想了半天的缘由,觉得诸事都有。或也因为事情堆积太多,才会哭成这样。他哭刘喜,哭老李,哭自己与“您”推脱红包的时候,自己的亲妈没在边上告诉他这钱该不该拿。

小李到家时小郑没看出来小李有什么不对劲。小李一开始觉得自己在楼下买的棒冰敷眼睛有了效果,之后才知道不是,小郑根本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没发现他心情不好,也没发现他眼睛红肿。不过小李也不怪小郑。不怪不是觉得小郑没必要发现。不怪是因为小郑沉浸于对她来说的一个好消息。

她怀孕了。

小郑从去年起就突然想要孩子。刚结婚时死活不生,还因为不生孩子这事和小李妈断了来往。但去年新年一过,小郑就想要孩子了。小李猜应该是小郑爹妈那和小郑说了什么。但小李不问,也不想问,只觉得有个孩子也行,没孩子的话也不是不行。这事全有小郑说了算。如今小郑说怀孕了,他也没觉得是好消息,但认知上又告诉他是个好消息,这个认知是社会上的方方面面告诉他的,有个孩子是个好事。所以小李也笑了,和小郑拥抱了一会。睡前两人还畅想了一阵孩子的未来,住哪个房间,上哪所学校,又猜男孩还是女孩,不同性别的未来又该去做什么工作。两人来了一次长谈,只是长谈的不是两人的事,而是孩子的事。在筹备生孩子前,或筹备生孩子时,两人都没有这样长谈过。小李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不一样了,有一种特别的新鲜感。他不知道这新鲜感是小郑给的,还是自己和小郑的孩子给的。

长谈最后以小郑的呼噜声作为结束。小李还没睡,在关于孩子的长谈结束后,他开始想自己的事,想自己与孩子的事。他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好爸爸,也不知道一个好爸爸应该去做什么。他想起自己亲爹老李,觉得至少不能像老李一样。正因为不能像老李,所以自己不能离婚。不能离婚就又想起了静子,觉得该与静子做个了断,好好和小郑把家过好,没有风险地过好。毕竟他发现小郑能和自己长谈,两个人对于事与事的分类还是有些相同的。他意识到有孩子确实是个好消息,他想对孩子说些什么,或是直接写下来,等孩子能认字时再交给他。但想到要写,小李又不知该写什么。小李想写自己保证会做一个好父亲,但又回到了自己不知道如何才是个好父亲的事上。他想起自己那个不好的爹老李也总会给他保证,保证自己为了小李,砸锅卖铁,拼上老命也要如何如何。老李不曾砸过锅,也不曾拼上老命。小李的妈倒是砸过锅,但不是为了卖铁,也不是为了小李,只是因为锅砸起来手顺。小李知道保证的事倘若不能办到,对于孩子来说更糟糕。小李想不出什么其他自己一定能做到的保证,只能保证在与孩子未来的人生里,无论发生何事,自己都不会把家里的锅给砸了。

(七)

小李觉得养孩子是件麻烦事。

孩子不需要他洗衣做饭那般养,只需他按月给钱养。要说钱也不是他来按月给,而是老婆小郑按月给。给的也不是孩子,而是给了孩子的外公外婆,也就是小郑的爹妈。自小郑怀孕四个月起,小郑就搬回娘家住了。这倒没要求小李也去,没要求不是让小李别来,而是无人提起。小郑东西一收拾,就回娘家去了。小李的东西没人给他收拾,也没人叫他去,他自己也不想去,就还是在自家呆着。只是偶尔想起来了,回小郑家吃个饭,睡一觉,第二天又回自己家去了。睡觉也不与小郑一张床,而是睡书房的行军床。起先不睡行军床,而是睡客厅沙发。但睡沙发就得早起,小李除了出门拍婚礼的日子,其余都爱睡懒觉。但小郑爹妈不睡懒觉,天刚亮就起来烧早饭拖地板,洗衣服又是烘衣服。吵得睡不了是一回事,不好意思继续睡又是一回事,便买了张折叠行军床,睡小郑爹妈的书房去了。小郑爹妈家的书房也没多少书,只是有个书架以及一台电脑。小郑爹每天九点会在书房里用电脑看股票,小李能睡到八点半,在这个家里也算得上懒觉了。

小郑怀孕要回娘家,是觉得自己爹妈能照顾自己。不让小李睡她房间,则是小李睡觉爱动,怕小李踢到她肚子。等孩子生出来后,又得让自己爹妈帮忙带孩子,于是继续住在娘家里。至于为什么还不睡一张床,就是习惯了。习惯是两人的,习惯吃完饭一个回房间一个回书房。

因为小郑一直住娘家,吃娘家的,就谈论起给娘家钱的事。这事小李也参与了讨论,只是参与在小郑和小郑爹妈讨论之后,且小李参与时,只有小郑和他两人谈。两人谈的主题也不是给不给,或几月一给的事。两人只讨论了钱每个月该给多少。怀孕时讨论出一个月给两千,孩子生下来后两个人又谈了一次。涨到了一个月三千五。

虽然涨到了一个月三千五,小李还是不常去。不常去不是不想孩子或是嫌岳母的饭菜难吃。不常去还是因为睡得不舒服。小李觉得睡得舒服比吃得舒服要重要,但每次在岳母家吃完饭,也不好意思提出要回去睡的请求,提出来就觉得不是一家人,显得生分。于是吃饭和睡觉成了一回事,小李为了睡觉就不常去,想起儿子了,或是觉得不去的时间长了,就去一次,吃一次饭,睡一次觉。

长久下来,小李觉得是件麻烦事。

小李不理解孩子为何一定得带到岳父岳母家,但细想岳父岳母不带孩子,就是自己和小郑带孩子。本来也应该是小李的爹妈带孩子,但小李不想说他爹娶了个后妈的事。要说小李和小郑自己带孩子,小李也不愿意,自己不仅要出去拍摄,回来还得修图处理后期,哪有功夫洗衣做饭喂孩子。于是小李心中应该带孩子的人就是小郑。他不理解小郑为什么不想自己带孩子,但细想小郑怀孕的时候就已经想让她爹妈照顾了,孩子生出来了,怎么可能自己带。细想下来,孩子还真一定得带到岳父岳母家,由岳父岳母带。小李嘴上说不理解,但细想下来的每一环他都能理解,毕竟一切结果都符合所有前因,小李能理解所有的因果关系,倒推也好,正推也罢,他只是不理解事情何至于此的结局罢了。

岳父岳母带孩子倒是有个好事,就是小李在家的时间长了起来。小李之前不喜欢独处,因为不喜欢独处,之前还养过一个小三静子。但小郑回娘家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人在家的感觉。之前不喜欢,是小郑在家时常住时,他感觉家不是自己家。里外装修虽然都是当初和小郑一起花钱如火的结果,不少东西还都是小李自己决定挑的。婚后六年,那些自己挑的东西也还在。但因为有了六年的共同生活,那些自己挑的东西,也成了两个人的东西;自己要用的,也成了两个人共同用的。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有对方的影子,就不觉得是专属自己的,便觉得不是自己家。就像岳父岳母家那张行军床一样,挑也是他挑,买也是他买,但因为摆放在岳父炒股的书房里,便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地方。如今小郑不在一年多后,小李觉得这地方像自己家了,尽管有不少小郑挑的东西,还有不少小李用不上的东西,梳妆台,花瓶,音响等等,但他还是觉得是自己的地方。待在自己地方就觉得舒服,即使如今不用任何理由,就可以在任何时候把养的小三带回家里,但他一次也没带过。不仅没带过,还和之前养的小三静子断了联系。

与静子断了联系倒也不是因为小李喜欢独处,而是小李有了孩子,觉得自己应该有担当。虽然结婚时就答应对小郑好,但那是小郑要求他的,他只是答应。有小孩后,小李是自己保证要对小孩好,对小孩好就是要把家守住。因为要把家守住,所以他不理解小郑要把孩子带到岳父岳母那,但又因为喜欢上了独自在家,他也不在意小郑回娘家的事。只是偶尔在外与朋友闲聊时,会埋怨小郑:

“带着孩子不回家,还得按月给岳父岳母钱。”

朋友也附和小李,觉得小郑不是东西,小郑的爹妈也不是东西。小李知道这些朋友也不是真心朋友,但附和他一起说他就觉得高兴,觉得高兴就说得更多,说的都是烦心事,但心里就是高兴。

孩子能开口说话时,有一件让小李不高兴的事。他遇到了静子。在给静子买手机后的两年后遇到了静子。按当时刘喜分期的时间算,应该是手机刚分期要还完的日子。不过这期间分期钱小李先还上了,刘喜出意外死了,静子手上拿的也不是iPhone14Pro,而是小李不知道型号的新手机。之所以判定是新手机,是因为静子手上拿的手机不是当时的白色,而是黑色。当然遇到静子不仅知道她换了新手机,还知道了静子不叫静子,而叫马悦。知道静子的真名不是静子说的,而是小李拍婚礼时,拍的新娘是静子,而订单以及静子家门口的拱门气球上,写的是她的真名,马悦。

(八)

马悦在台球厅开始上班起有了老公。这个老公是对外说的,马悦没有老公,连男朋友也没有。只是为了防止来打球的客人骚扰,于是说自己有老公。客人不仅以为马悦有老公,还以为马悦叫静子。马悦起初也不叫静子,刚来台球厅上班的时候她还叫马悦,在台球厅里当助教。助教按理是协助老师或教练,但台球厅里没有老师,也没有教练。马悦起初也好奇为什么叫助教,不叫老师。后来细想,或是工作一段时间后发现,这台球厅里头的助教许多都还不会打台球,却要教来玩的客人打台球。因为水准不过关,即使没有老师,也只能允许被叫作助教。如此说来,还是对“老师”这个词的一种尊敬。因为许多助教的水平不过关,也无法教客人如何打台球,所以助教们的实际工作还是陪打。任何职业带上陪字就不好听,为了自己名声,也就纷纷改名。马悦也就把名字改成了静子。按说马悦会打台球,且打得相当不错,但还是被其余助教拖了后腿,只能和其余助教一样改名。

因为球打得不错,静子就有了老公,或说有了可以和别人说自己有老公的底气。别的助教不会打球,甚至是如何打都学不会。为了能接陪打,就得和客人眉来眼去,打台球不分析击球路线或是击球角度,而是分析客人是怎样的人,要从怎样的角度对客人下手。于是陪打的工作就成了找老公,找老公不是为了结婚、生孩子、共同生活这样的琐碎事,找老公是指望有人养,不用洗衣做饭那样养,只用按时给钱那样养就行。一个助教一旦有人养了,就有了老公。不用在证上盖章,也不用在合同上签字,只需喊一声老公就成。

来打球的客人也有许多不是来打球,就是为了找助教的乐子。至于乐子有多大,就看客人自己的本事。有钱的就养,没钱的就谈恋爱。如何展示自己有钱,或是如何让助教愿意谈恋爱,也是不同的本事。总之按最后的结果看,都是双向奔赴。

小李在来打球的客人里,算另类。他手上既没钱,也不会谈恋爱。头回去台球厅点的,也是助教里的另类静子。两人都只为打球,只在台球桌上分析如何击球的事。正因为目的过于纯粹,反而让双方看对了眼。仅是看对了眼,就足以让球打到床上去。归根来说,是台球厅的风水就是如此。只是静子不会喊小李老公,也不让小李提起她老公。一是静子没有,二是一旦提起了,静子就觉得自己和其他助教一样,是行业中的败类。

这事后来让其他助教知道了,都说静子亏了。她们觉得小李这是为了不给钱,才在那装,她们又说:

“就算是谈恋爱,哪有一次东西都不买的道理。”

静子起初觉得她们说得没道理,但耐不住时间久了,开始觉得自己亏了。虽说小李觉得她有老公,但自己又不是真有老公,自己年纪轻轻成了三,虽然是个不图东西的三,但还是和其他助教一样没了名声,成了想找人养的败类。静子觉得自己亏了,就想图些东西,但又不知该图什么,毕竟她也知道小李身上也没多少钱,自打两人开房后,小李连打球的钱都没了。又想自己因为觉得小李付开房的钱困难,而自己付过几次。这一想,还是觉得自己亏。时间亏,身体亏,钱也亏,名声也亏。静子决定怎么着也得要点什么,至于小李怎么给,那是小李自己的事,正好看看小李的诚心。这天两人在床上,静子想到了。不是刚巧想到,而是打一开始就开始想,直到床事一半,终于想到了,可以问小李要一台手机。要手机不是想换手机,而是手机钱差不多合适,算是个小小的大件。

等小李把手机交到静子手上,静子又有些难过。难过的是小李真给了她一台手机,反而显得她不是个东西,成了和其他助教一类人。又难过小李是个有诚心的人,自己把他想坏了。静子拿到手机不开心,但为了想让小李开心,于是装成自己很喜欢这个新手机的样子,在小李面前夸手机好,实际上是想夸小李好。

小李把手机给静子后,就再也没和她联系过。

静子也没问过小李,心里不好意思问,问了也不知该怎么问。倘若小李养着他,自己也能问上个月钱为何没到账,是不续了还是如何。倘若是谈恋爱,也能问最近怎么不理人,是不爱了还是如何。两人的关系打一开始就没明确说过,要是讲好了,最好是直接拟一份合同,那以后有差错,都可以按合同,或是讲好的来。

静子从小李那要了一台手机后,觉得自己在台球厅的助教工作做不下去了。不是自己台球打得不行,而是自己真成了助教那般人。她想打一开始就不该来,台球厅只有助教,自己在这工作一辈子也没有老师这个职位让她升上去啊。静子把助教的工作辞了,把名字也改回了马悦。回想起自己之前改名叫静子确实没改错,如今出来后改回名字立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马悦把静子的名字丢了,把助教的工作丢了,两年后也把小李送她的手机丢了。这回她真想换一台手机,因为小李送的那台用着心里总是膈应。

过往的东西都丢了后,马悦与人领了证件结了婚。结婚当天遇到了小李。能遇到小李是因为摄影师是自己订的婚庆找的,如果能提前和摄影师见个面,聊一聊拍摄的想法,那也不会有这尴尬事。之前小李也同她说过自己出来与她约会是拿提前和客人见面当幌子,若是自己当初指出小李的不对,现在也不用在婚礼这天遭这烦心事。

但好在两人的关系从未明说,从未明说的关系就无法深究,没有讲好的可以深究,也没有合同可以深究,过了就算过了。

(九)

小李三十三岁这年养了个小三。小三按月收钱,只是不明确到几号几时该付多少,而是想到了就要,要的时候编些理由。有些理由具体到要买什么,有些理由则是随意一句没钱了。无论什么理由,或是要了几次,只要把钱控制在一万以内就行。一万是小李和小三磨合出的一个数字。过了一万,小李便是一句:

“没钱了”。长久之后小三就知道了自己的工资,就是一个月一万块钱。

小李养小三有几个原因。一是老婆小郑回来住了。两人只是住一个房子,睡不同的房间。自小郑怀孕后两人就分开睡,如今都不知道该如何再睡到一起,或是都不愿意提要睡一起的事。小郑回来,主要是为了让小李带孩子。让小李带孩子不是因为小郑的爹妈带得不好,而是小郑在自己爹妈那住得不舒服。不舒服不是吃得睡得不舒服,而是自小孩会说话起,小郑的爹妈也话多起来,只是没好话,一天到晚要叨叨小郑几句。小郑觉得自己按月给自己爹妈钱,却还要挨教训,就决定回家住,和小李一起带孩子。真天天带起孩子,小李才知道自己不喜欢孩子。偶尔见见面玩玩可以,天天处理些孩子的琐碎事情,就嫌烦。小李嫌烦就成天找理由出门,不仅说要见客户,有时也会说要见朋友。见朋友不是和朋友散心,而是有几个可以发展成客户的朋友,以后可以拍一些除婚礼外,其他能拍的东西。只要是能赚钱的理由,小郑就允许。起先小李也真是见朋友,与朋友吃喝玩乐。后来有朋友给他介绍了女孩,说是自己养的小三,现在不想养了,想让小李接手。小李过了三十后看女人不再看眼睛,鼻子,嘴巴,身材,也不在意能不能说上话。过了三十后,小李只看女人年纪,只要年轻的都觉得好,说不上理由的好。于是就接手了。

能接手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小郑养了个男人。只能说是养了个男人,而不是养了个小三。因为那个男人是个主播,小郑只是经常给他打钱,送礼物,却从来没和他见过面。因为养男人的事情被发现,两人长谈了一次,最后的结果是小郑可以继续看直播,但不能打钱,因为小李不计较。但小郑不能再管钱,而是由小李管。小李管钱后手上就有了钱,也就可以养得起小三。

这年还有一件事,就是小李在网上刷到网友在聊自己。说本市一个叫小李的摄影师死在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小李仔细研究,知道他们说的是刘喜,是刘喜当时顶着自己名字出去拍婚礼,死在路上的事。提起这事的是当初与刘喜一同拍的摄像师小彭。小彭在网上坚持发着小李是个好人,是个做着给人带来幸福的职业,却遭遇不幸的人。小李心想小彭不仅不知道刘喜不叫作小李,还不知道刘喜并不喜欢拍婚礼,也没给别人带来幸福的想法。小李想起了刘喜,又有诸多心事想对刘喜说。前些年不说,不仅是无人可说,而且自己也不想讲,以为自己对于诸多事情已不在意。如今又想起了刘喜,才知道自己有很多话说,终究是无人可说罢了。

小李想对刘喜说话,于是去了刘喜的坟前。嘀嘀咕咕,把这几年的事说了个痛快。末了想起刘喜先前总说算命的算他过了三十就发财的事,唏嘘怎么刚过三十刘喜就死了。但想想兴许刘喜死了能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做富二代,也算发财。又想成为富二代的刘喜还算是那个刘喜吗?

小李想了想,对着刘喜的坟说:

“罢了,这世上又有谁还是曾经的谁呢。只要日子好过,不必计较这些。”

相关文章

  • 嗨 人渣是什么样的?

    人渣 分为很多种,有家庭出轨的是人渣!对兄弟不义气的是人渣!喜欢欺骗人的是人渣!还是脚踩几只船的是人渣?这些都...

  • 人生不可遇到人渣

    可以不要富贵 可以不要荣耀 可以不要貌美 人生不可遇到人渣 人渣极度自私 人渣痛苦于别人的快乐 人渣快乐于别人的痛...

  • 2018-05-03

    你他妈就是个人渣,你他妈就是个人渣,你他妈就是个人渣。

  • 渣渣

    不要试图跟人渣交流,也别妄图跟人渣处关系。人渣就是人渣,敬而远之就好。 有些人的思想,是会影响身边人的,有些人混到...

  • 有一个背后给你穿小鞋的领导,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乌托没有邦原创文章】 人生总会遇到那么几个人渣, 职场上遇到的人渣,比情场上的人渣更让人防不甚防。 遇到人渣,该...

  • 对于人渣是不必仁慈的

    对于人渣是不必仁慈的 人渣的卑劣是不可原谅的 以后我应该能分清一切青红皂白 面对人渣应该远离 不要试图去跟一个人渣...

  • 因为爱上人渣而成为非主流的某某

    她们都说你是人渣 可是你对我多好啊 人渣会在我哭泣时亲吻我眼泪吗 人渣会在我痛经时给我揉肚子吗 她们都说你是人渣 ...

  • 人渣,人工,人才和人物

    有人说任何单位大概分为四类人——人渣、人工、人才、人物。 人渣 人渣原意为道德败坏、品行低劣的、自身行...

  • 不要轻易的原谅……

    千万不要轻易的原谅人渣,因人渣早就原谅了自己,轮不到你来原谅他。更可怕的是,人渣不仅早就原谅了自己,还表示绝...

  • 没有人渣,只有被迫的改变

    没有人渣,只有被迫的改变。 当你某一天感觉你被人渣玩弄了 那么请记住曾经的这个人渣也为别人改变过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人渣的幸福生活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btwanj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