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论
都喜欢性情中人,喜欢真性情,何为性情呢?马一浮先生说:“心统性情,性是理之存,情是气之发。”人总是有理有气、有性有情、有纯然不动的部分亦有显相活泼的部分。
《楞严》论命终所归之处,“纯想即飞,必生天上”,“情少想多,轻举非远,即为飞仙、大力鬼王、飞行夜叉、地行罗刹,游于四天,所去无碍”,“情想均等,不飞不坠,生于人间”……难道“情”就是一个绝对负性的东西吗?难道“觉有情”、“大慈悲”不是情的显用吗?先生说无所执的人“情多则圣”。可见一切文字亦都是有限的相,不可不处处警惕,不要落入牢笼。“读任何书,都不要受约束,当作肥料,用以灌溉种子——元,等待收成”(毓鋆)。然而文明中的人潜意识里就是借着文字在思考、过活的,时时着相而不自觉。离相可破相,入相亦可破相。离开文字去体会如持咒,远离逻辑思维、远离情结纠缠。进入文字去体会如读书,透过文字书籍去不断梳理澄清。
《论语》中孔子说“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一团迷雾中读到这一句,如被棒击。这就是情之惑处吧。本于某一个客观的理由,生爱生恶本无可非,然他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有其个性的状态情形,若没有参杂自我的私欲,大概也可以有所愿,“不可则止”。不惑不欲,然后喜怒哀乐发而中节。一个“情”字,源于本心第一念所生的喜怒哀乐是情,掺杂了自私欲望的还叫情,还需细细分辨剥开。
脱去欲,却是真的难事啊。欲界、色界、无色界,六道众生皆未脱欲。“欲壑难填,所以要下‘克’的功夫。欲壑怎么克?‘率性之谓道’,顺着人性,即本良知去做事”(毓鋆)。人性、天性、天命、诚——儒家一路的君臣、父子、夫妇、朋友、礼、乐、智、勇、德无非要到达这里。既生为人,便于人道的有形世事中躬亲承事、明心见性;既身为人,便于人身的有形骨肉中参悟天地万物的震动频率。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中庸》),“‘中’与‘和’合而为一,性情合一,此时‘性即情,情即性’,性情一体,体用不二,此实学也”(毓鋆),“孔子唯是显性而不破相,在佛氏唯圆教实义足以当之,简易又过佛氏”(马一浮)。喜怒哀乐之未发处是回光返照,是静是定,是守住一心不乱,是照本心安幽玄。发而中节处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诗经》),是“温而厉,威而不猛”(《论语》)。窃以为“中”并非“适当”,而是安住天性、人性的状态。然而日用起居间,人的心总易流于散乱、习性。时时此菩萨名号或咒语就好像一根绳子,暂借来系住这颗散乱流习的凡心。
马一浮先生言“因为气禀不能无所偏,固有刚柔善恶”,又“理行乎气中,有是气则有是理”。当知,情之为碍是理亦未明,情之成恶是理亦有偏。《楞严》一段所指的“想”是无所偏的先天纯善之理,所指的“情”是失于和、杂有欲的后天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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