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荷看来,大舅一直是一个很“潇洒”的人。
“我大舅啊,听我妈说,他坐了十多年的牢。”小荷回忆道。
“是为什么坐牢?”小杜问。
“好像是,别人去杀人,他去帮人望风?”
“啊,帮人望风?我还以为是他杀人来着,怎么这么傻啊,帮人望风,人家杀人关他什么事?”小杜很惊奇。
“……对哦,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为什么要帮别人望风?人家杀人关他什么事,真的傻!”
被杀的死了,杀人的也被枪毙了,小荷的大舅从十多岁坐牢坐到20多岁。
后来减了一年刑,出牢后,结婚生子。
小荷小时候,大舅就很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这词还是小荷妈妈骂她的时候,她记住的。
外婆坐在地上大哭,边哭双手边拍地,妈妈在一旁弯腰边哭边扶外婆。喝醉的大舅站在离她们几米远的地方,一只手叉腰,一只手的手指圈成酒杯的形状向前伸,很用力,像是要戳进外婆眼里。
大舅面色通红,额头的青筋暴涨,大声地,对着外婆大吼:“我就是想喝一杯房子酒,喝我自己房子的酒,有错吗?有错吗?有错吗!啊!!”
大舅的怒吼,没有打断外婆的哭喊,喊着她这辈子的不容易。外婆的诉苦也没有阻止大舅的愤怒,愤怒着母亲的不理解。
他们之间几米的距离,仿佛就隔出两个世界,外婆和大舅各自处于不同的世界,他们相邻,却不相触。
这时早已分了家,外婆和小舅住。大舅和小舅家房子是一前一后的挨着,很近的距离,可外婆和大舅再也没说过话,路上遇见,如陌生人一般,沉默地,步子不停地,擦肩而过……
在小荷的回忆里,外公去世的很早,几个孩子几乎都是外婆拉扯长大。
外公去世时,外婆家里没钱做碑,等家里有了点余钱,便决定给外公立碑,碑立好的那天,大舅就把自己在碑上的名字划掉。
碑是石碑,石刻的字,要划掉很不容易。
小荷看着模糊的字,心想:大舅是用了多大的力,才能把这几个字划得模糊不清……
大舅从来不摆饭。摆饭,也就是过年过节的祭祖。在村里,摆饭是件很重要的事,家家户户逢年过节时,都会摆饭。
一次,大舅到小荷家吃饭。
小荷爸爸说,要不是摆饭晚了,我早就叫你们来吃饭了。
小荷的大舅突然有点感叹的说:“我都从来没摆过饭,祖宗门们怕是早就忘记我这个人啰!”
大舅真的从没摆过饭,过年过节不关他的事,他只关注他的吃喝,有得吃,有得喝,喝醉就睡,醒来继续寻摸吃的。家里的事,他一概不管。
大舅家的摆饭是大舅妈一手张罗的,虽然在村里,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女人是不能摆饭的。
小荷很惊讶,心道,原来无法无天的大舅也还是会有遗憾的啊!
当然小荷也很清楚,大舅这遗憾也不过几秒,过后,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吃吃喝喝。
小荷吃过耗子肉,小时候的事,长大了才知道是耗子肉,当然,当时知道也不可能会吃。
耗子肉是大舅烤的,小荷去外婆家时,大舅在烤肉,笑咪咪地骗小荷说这肉很好吃。
小时候能吃到肉,对小荷来说是个难得的事。
小荷闻着味道,很香,便吃了一口。
“耗子肉是什么味道的?”小杜问。
“反正很嫩就是了!”小荷还有点回味。虽然现在想着有点恶心,可是那时候是真的觉得好吃。
大舅很喜欢吃野味,也很喜欢去山上捉摸吃的,山上只要能吃的野味,他都吃过。
大舅还经常喊着一大帮无所事事的男人来家吃酒,酒醉了,时常拿着筷子或者棍子,敲打锅,敲打碗,乒乒乓乓,大声唱着歌。
往往一场饭局过后,碗碎,锅裂都是常事。
唱完歌,或者醉倒睡觉,或者打老婆。小荷的大舅妈,时常被打,听妈妈说,曾经被打得下不来床。
长大后,小荷看着大舅几十年不变的容颜,对妈妈说:“大舅很年轻啊,好像和我小时候见过的没什么差别。”
妈妈冷笑道:“你大舅又不爱干活,去山上扛捆柴,他就只扛一根柴,小小的一根,连个小孩都比不上!孩子上学的学费,他都不给,都是你大舅妈在供。”
每当这时,小荷都很疑惑,大舅妈是为什么不离婚的,大舅可以说是又懒又馋的代表,关键是他还爱家暴,简直是,一无是处。
大舅很爱捉弄孩子,总是喜欢弹小孩子的额头,很用力,弹一次,头都红了。
小荷被弹过一次后,见到大舅就绕着走。
一次,小荷的堂哥看到大舅,没有喊他,大舅手快捉住想跑的堂哥,一伸手,“啪”,堂哥额头瞬间红了。
堂哥痛得哭起来,大舅还不放过堂哥,对着堂哥严肃的说,为什么不喊我!
堂哥立马喊人,又是一声,“啪”,大舅又弹了一下,道,说了你才喊,没礼貌。
堂哥额头更红了,也更痛了,哭得也更大声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喊人会被打,喊了也被打。
以后的以后,大舅几乎是家里孩子最害怕的大人,以至于很远见到他,跑得命都不要。
过年要贴对联,家家户户都会把自家去年的对联撕下来,再把新对联贴上去。大人们还是习惯以前的做法,用米熬成浆糊来贴对联。
通常是,有几个门就贴几幅,走在村里,你都会看到家家户户崭新的大红对联。
当然,走在村里时,你还会发现大舅家的厕所贴着对联,横批都有。
如果仅仅是这样,这件事就没什么稀奇的,好笑就在于,大舅家的门上都没有贴对联,唯一贴的对联就是厕所门边的对联。
小荷是听大人们说笑时说到这件事的,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后就觉得好笑。
“厉害了,大舅。”小荷心里想。
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小荷还会好奇一下,可发生在大舅身上,小荷竟然觉得很正常。
厕所是在路边,小荷装着不小心路过的样子,特意去看了看:左右联贴得很整齐,横批也在正中央,对联的长度宽窄都比正常的对联小一半,估计是为了这只能一人蹲坑的厕所门特意裁的。字写得不好,但很工整,也不潦草,看得出用了心思。
小荷想,这是大舅自己裁,自己写,自己贴的对联了,为什么不怀疑别人?当然是大舅家除了大舅,其他人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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