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此时的康吉安,在冰冷的街头缓缓走着,这座城市的灯火,闪闪烁烁,似暖还凉,这样的夜晚,适合孤独者伤感,怀旧。
康吉安之所以不想陪着冉平,是因为他比冉平更痛苦,他的痛苦就像扎根在心里的一棵树,经过长年的风吹雨淋,树干畸形,但依然枝叶茂盛;他的痛苦,有时候是泥沙,有时候是瓦砾,有时候是冰渣,有时候是针刺;他的痛苦,有时候是一种召唤,一种责任,一种情愫,一种力量。
康吉安在这种无形的痛苦中,挣扎,喘息,奋进,徘徊,努力;有时候,这种痛苦让他发疯,有时候却也让他沉静;有时候他感受到的是痛苦中的悲凉,有时候他却在悲凉里取暖。
母亲临终时拉着他的手,对他一遍一遍地说:“要对妹妹好,要对妹妹好,要对妹妹好……”那时他只有十岁,时过四十年,每每一闭眼,母亲依依不舍的神情,让他肝肠寸断。
他的耳旁也经常想起妻子蓝雪撕心裂肺地喊声“康吉安,我恨你,我恨你……”。
蓝雪的匆忙离世,是康吉安不可触碰的痛,还有那未曾谋面的一对儿女,是康吉安此生不敢提及的悲凉和酸楚。
为了妹妹,他狠着心伤害过最好的朋友方铎;同样,还是为了妹妹,他将冉平打的皮开肉绽,跪地求饶……
他可以对不起别人,也可以对不起自己,但唯独不能对不起妹妹,妹妹就是他的命啊!
过往重现,康吉安把控不住自己,五脏六腑一阵灼烧,然后,胃里开始翻滚,他终于瘫软在路旁“哇呕哇呕”吐了起来。
吐够了,康吉安挣扎着站起来,抱住人行道上的一处电杆,头顶着,嘴里嘟嘟囔囔。
这时,过来一男一女,只听男的问:“这位大兄弟,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到店里坐下来喝口水?”
康吉安顺着此人的声音,将手伸过去,男的见状,连忙搀住了,并叫旁边那女的搭把手,那两人搀扶着康吉安跌跌撞撞地前行。
到店里坐定,康吉安晕晕乎乎看见一个女孩端着水走过来:“叔叔,喝口温开水吧!”
康吉安乐了,失声喊道:“越儿,臭丫头,你怎么也来了?”
那男的拍拍康吉安的后背,更正道:“大兄弟,你说醉话哪,这是我闺女。”
康吉安抹了一把自己的光光头,又在自己的脸上拍了几巴掌,眨巴了几下眼睛,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家小吃店里。
康吉安环顾左右,对这个小吃店有似曾相识之感,恰在此刻,那个男的居然兴奋地叫起来:“哎呀,大兄弟,你来过我的店,就是在前几天,那晚你吃炒凉粉,还多给了钱,太巧了,可把你碰见了,我现在就给你还钱。”
经他这么一提醒,康吉安也记起来了,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以后我还来店里吃饭,到时你就用多给的钱抵账。”
那男的搓着手笑了,说:“敢情好,欢迎欢迎!”
康吉安驴饮一般,将女孩端来的水一口气喝个底朝天,惹得女孩“咯咯咯”地笑。
父亲还没有吱声,女孩又端来满满一杯温开水,康吉安一点都不客气,再次驴饮一般“咕咕咕”灌下去。
康吉安喝完,砸吧着嘴唇,说:“香!真香!”
女孩乐了,问:“叔叔,还要吗?”
康吉安有些不好意思,停顿了一下说:“要,再要最后一杯。”
女孩笑吟吟地又去盛满了一杯,端到了康吉安面前。
康吉安感激地看了女孩一眼,问道:“小姑娘,你上中学了吧?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迟疑着,将目光转向父亲,父亲意会,接过康吉安的问话:“我闺女叫安婳,今年读高二。”
“安婳……”康吉安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赞赏地说:“这个名字可真好听!”
“大兄弟,你贵姓?”
“免贵姓康,名吉安。”
“好名——我姓姜,名澈楠,姜澈楠。”
“这名字,颇有意境,不错不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