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谎言

虽然我们都说照片是捕捉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瞬间，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每一张照片都是谎言。

相比于绘画雕塑这样以技法为主，加以创作者的想象凭空创作出来的艺术作品，除非那些建构性的摆拍，摄影确实不能对画面进行过多的干预，通常，真实世界是如何，拍出来的照片就是如何。

只不过，世界是连续的，单张照片并不能表现出时间的连续性，而单从某一个瞬间的切面，我们很容易对画面中的情绪误判。受主观性的影响，不管是拍摄者看待世界的方式和态度，还是观看者观看照片的角度，都会让一个忠于现实场景的照片在不同人的心中脱离现实，成为人们想象中的现实。

每一张照片都建构于某一个特定的时空角度，而不同的拍摄角度也反应了拍摄者本身的处境或者由价值观所引导的刻意取景角度，拍摄者通过选取不同的时空和角度将自我认识赋予到照片身上，从而达到操纵人们对画面中所表达出来的「现实」的感知。

更不要说利用错位等强迫透视方式来拍出一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画面了。

世界是不受框架约束的，而照片不同，照片中的框架是绝对的，这个框架就取决于我们的传感器能够感受到的现实中的光线的范围，也正是因为边界的有限，在边界之外的内容我们看不到，一切只能通过框架之内的内容进行延伸想象，于是就给了照片谎言一个可乘之机。

下面这张照片来自摄影师 Robert Frank 的摄影集《The Americans》，拍摄于 1955 年，照片拍摄的是一名年仅 15 岁的电梯操作员女孩。从画面中，我们幻想照片中的故事，前面那位女士衣着华丽，乘坐电梯的人大概都是上流社会的有钱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年轻女孩目光茫然的看着有钱人穿行其中，她的心中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但其实，即便她会有一些想法，也并不是通过这张照片来表现出来的，通过这个画面的前后对比，我们可以看出，这只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动作表情，可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故事。

桑塔格在她的著作《关于他人的痛苦》中指出，拍摄本身就是一种暴力，因为照片把有机体的世界，具有连贯性的时间和空间作出了无情的切割。

一张照片只能定格一个瞬间，在快门时间内的光影会全部被记录到感光元件上成为世界的影子，我们所捕捉到的也只是这个世界的某一个时间的切片而已。在这个瞬间之前还是之后发生在这个画面中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通过任何一个时间切片去判断事件的全貌都是片面主观的，犹如井底观天，一叶障目。

但这正是瞬间的魅力，正是这不确定性，让一切都变得可爱起来。

就连亚当斯的作品也都进行了大量的暗房操作，包括那张《Moonrise, Hernandez》，为了表现极端对比，他通过用更暗更暗的天空来重新诠释照片，让月亮和前景的房屋看起来更加醒目。

但这些却并不代表摄影师不诚实，摄影师要做的本来就是要将自己理解的世界通过手中的相机展现给你看，每一张照片都具有主观性。当然，为了达到某种效果或目的而对画面内容进行添加或删除的后期修改不在其中，那本身就已经脱离照片成为一种自我意识的再创造了。

就好像「一切以实物为准」，照片中所表现的未必就是真相，你在网上看到的可爱的小姐姐并不一定都像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尤其是在现在手机 app 美颜就可以做到乱神的地步，就算你关注的那个小姐姐的头像就是她本人，背后也不排除可能会是这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