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诗人的诗像一首哀伤的挽歌,而且把诗歌与宗教深沉的感情联系在了一起,那这个诗人必定是詹宁斯。
——题记
伊丽莎白·詹宁斯
(1926-2001),英国当代著名女诗人。1926年出生于林肯郡,6岁时随父母迁居牛津,之后在牛津度过一生。从牛津圣安妮学院毕业后,曾就职于广告业和牛津市图书馆,后专事写作。上世纪中期与菲利普·拉金、金斯利·艾米斯、汤姆·冈等诗人一道成为战后英国著名诗歌流派“运动派”主要成员,为上世纪英国最受欢迎的诗人之一。
詹宁斯一生多产,曾出版诗集20多部,主要作品有:《打量的方式》(此书曾获毛姆奖),《世界的感觉》、《生死之歌》、《痊愈》、《精神里有山脉》、《关系》、《优雅时刻》、《新诗全集1953-2001》及评论文集《每一个变化的形态》等。2001年,诗人在牛津去世。
詹宁斯的诗歌以清晰明快,善于深思,富于逻辑性而著称,往往把诗歌与宗教紧密的糅合一起,表达出一种深沉的大爱和对整个人世的悲悯。她的诗大多简短、整饬,丝丝入扣,直抵主题。她曾说,“写诗就是追求一种秩序”。她还曾在文论《视野中的七个人》中写道:“只有一样东西是必须赶出去的,那就是模糊。只有真正的清晰才能到达人类及不止于人类的理解的高度和深度。”
詹宁斯的诗歌对于精神有创伤的人来说,有极大的疗救作用,可以让我们在品读过程中忘却痛苦,直达灵魂的最安宁处。为此,哲学诗画精选了四首,一起来品读,感悟!(第一首诗,特别适合献给在四川凉山州因救火而牺牲的消防队员们,再次向他们表示致敬。就像詹宁斯诗里所说的:在土里或火中,他们去了。仅仅因为他们是人,我敬重。)
1,《纪念那些我不认识的人》
在这个特别的时刻我没有
特别的人要哀悼,尽管一定有
许多,许多我不认识的人正慢慢地
归于尘土,没有人记得他们曾经做过什么,
或还有什么没做。对于他们,我悲痛,
不偏不火,无法欺骗。
他们怎样生活,或者怎样死去,这些都完全不知,
以及,那些给我的悲伤带来纯洁的事实——
一个与我没有关系的重要的人,
或一张模糊的独自漂走的脸。
我记得的这两个或所有的人,都有一处安身之地。
我与他们从来没有面对面地相遇。
感伤会悄悄地爬进来。我要将它赶出去,
希望能给他们永恒的长眠。
我没有悼文,没有罂粟花,没有玫瑰
送给他们,当然也没有愿望去了解
他们活着或死去的方式。在土里或火中,
他们去了。仅仅因为他们是人,我敬重。
通过此诗,詹宁斯深切的缅怀了哪些对于在灾难中不幸死去的人,诗人的悲痛之情真挚而内敛,不夸大,不虚妄,却有着最深层最人性的悲痛。詹宁斯诗歌品质的这种诚实与情感自控被评论家们赞为“拒绝装腔作势”。她以惊人的执着终生坚持并发展着这些特质。
借用此诗,献给前几日在四川凉山州牺牲的消防英雄们,祝一路走好!!!
2,《一体》
——写给父亲和母亲
现在他们分开躺着,睡在各自的床上,
他带着一本书,灯光亮到很晚,
她像个女孩梦见了童年,
所有的人都在别处——他们仿佛在等着
什么新鲜事儿:他手中的书未读,
她的眼盯着头顶的阴影。
像遇难船只的残骸从往日的激情中浮出,
他们躺着,多么平静。他们几乎不曾接触,
即便接触也像一种忏悔,
不带一点感情——或者太多。
贞洁直视着他们,像一个终点,
他们终其一生都在为之准备。
奇异地分开,又奇异地紧紧相连,
沉默像一条线在他们之间穿系,
却不曾缠绕。时间本身就是一支羽毛
温柔地抚摩着他们。他们知道他们老了吗,
这两个是我父亲和我母亲的人,
我曾从他们的火中而来,现在它是不是已经变冷?
通过这首诗,诗人以饱含爱意的眼神远远地注视她已渐趋衰老的父母:“他们几乎不曾接触,/ 即便接触也像一种忏悔”,“贞洁直视着他们,像一个终点,/ 他们终其一生都在为之准备”,怅然感伤之余,诗中到处弥漫着圣洁的宗教情绪。
3,《暮年》
你相当沉默直到医生进来
温和地探询,打断你的沉思。
你是不是很高兴他还记得你的名字,
问起你的宠物,
或者你宁愿在那儿打瞌睡,像极了
一只老猫或老狗,一小块绒毛
落在火炉边,静止不动也没人动它,
你是不是很感激没有人叫你说话或挪动,
但你还是想要被爱,
并且在温暖的床单和柔软的椅子里找到了它?
你依然知道谁给了你真正的善意,
而不会像孩子似的嚷叫,像有些老人那样。
你摸索着伸出双手好像要祝福,
同时也祈福;
然后你开始抽泣,仅仅因为幸福。
与诗人拉金一样,詹宁斯也终身未婚。牛津城,成为詹宁斯世界的中心,在这里她度过了平静却丰富的一生。即使到了晚年,她仍流连于街巷中的哈根达斯冰淇淋店,流连于戏院和电影院,仍像小姑娘一样热衷于收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将它们排排摆放在她的寓所前,迎接那些喜欢到她家里去聊天喝茶的年轻人。她很少参加文学集会之类的活动,因为她觉得当众朗诵诗歌让她觉得难为情。
4,《星期五》
很久以前我们将那双手钉牢,
编织荆棘,举起鞭子,因兴奋
而喊叫,我们站在卵石小径
灰尘仆仆的边缘,注视这极致的痛苦。
但是有一两个人在祈祷,一两个人
沉默,震惊,朝后站立,
想起残留的话语,一个新的幻影。
高高的十字架上有受难者的哭声,乌云
遮住了太阳,我们学会一种新的方式失去
我们拥有却不知情的一切,
直到这阴翳的献祭的一日来临,
直到我们从罪孽的过去
转身,跪下,高喊出我们的绝望,
骰子还在咔哒,声音正渐渐微弱。
詹宁斯出生于英格兰林肯郡一位医师家庭。从六岁时随父母迁居牛津到2001年终老牛津,牛津城之于詹宁斯犹如赫尔之于拉金,成为诗人一生的生活中心与精神故地。十三岁时,二战爆发,几乎与此同时,她也找到了诗歌与宗教这两个终生的慰藉,灵魂的忏悔与沉思自此成为她诗歌主题的重要元素。在战后英国那个不可知论充斥的氛围里,书写宗教的信念与虔诚无疑堪称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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