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梦沉酣,朱唇微启,好一幅红楼“名士”醉卧图!

作者: 1a190e30062f | 来源:发表于2018-08-29 10:56 被阅读2次

【导语】

芳名:史湘云

祖籍:金陵

排位:十二金钗第八位,位妙玉后,居王熙凤之前。

容貌:慢起秋波,一弯雪白的膀子,蜂腰猿背,鹤势螂形。湘云的美貌,自不待言,一身男装时,都“原比她打扮成女儿更俏丽了些”。

才华:才思可堪与钗、黛一拼。女红刺绣,样样拿得出手。

判词:富贵又为何?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辉,湘江水逝楚云飞。

自评:“双悬日月照乾坤,闲花落地听无声。”

【正文】

曹公在《红楼梦》中塑造了众多女子,而最有独特风格的,怕只有“好似派霁月光风”的史湘云了。

相比黛玉的孤僻自洁、宝钗的循规蹈矩,史湘云的出现,在一片脂粉气的大观园里,更是别具一格,华彩灼灼——她既有娇憨可爱的善良性情,又有不卑不亢的名士风度。

一、大观园史湘云引“名士之风”

史湘云,贾母的侄孙女。从湘云的判词中可以看出,其实她的身世相当孤苦。“襁褓中,父母叹双亡”,自小跟着叔婶生活,在家做不得一点主,家里的针线活儿大多是她做,三更半夜做活儿是常有的事。

如是,我们常看她外在潇洒不羁,其内心实则是很需要温暖的一个人。但她虽然内心落寞,却始终愿意以潇洒的笑脸行走在大观园的江湖,像一位最具风骨的女侠,于一派天真无邪中活出了自己独有的风格。

她心直口快,开朗豪爽,甚至敢醉酒后在园子里的大青石上睡大觉。她和宝玉也算是好朋友,在一起时,有时亲热,有时也会恼火,但她襟怀坦荡,从未把儿女私情略萦心上。

湘云的性格和黛玉有很大的重叠部分,两个人都很倔强,且都争强好胜,但呈现的状态又截然不同。

湘云的好胜是外放的,是一种意气风发神挡杀神的好胜,所以说湘云的性格豪气,有一股名士侠义之气!她似乎从不理睬《女四书》中的那些“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的陈腐规矩,也不曾沾染那些贵族小姐中规中矩的矜持作派,平时说笑高声大嗓,无拘无束,绝不扭捏作态。

她的不同流俗,恰恰就在于其浪漫而热情的文化品格和自由而豪放的个性特征,即所谓“名士风度”。

湘云身上的“名士之风”,与她旷达的性格有关,更与魏晋诗风对她的教化陶冶有关。

小说中,曹公充分展示了湘云在诗词联句上超逸的才情禀赋,特别是她诗思的敏捷。从“芦雪庵争联即景诗”,到“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以及每次结社赛诗,湘云的诗都是来得最快,也来得最多,且格调清新豪放,颇有魏晋之风。

“脂评”有赞云“观湘云作海棠诗,如见其娇憨之态。”“落想便新奇,不落彼俗套”“拍案叫绝,压倒群芳”“二首真可压卷”……看看其中的一些诗句,如“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还真是透出些魏晋之风!

二、倜傥飒爽湘云乃“真名士”

在“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诗情画意的场景里,引得老祖宗和众人惊艳的,固然首先是小美人薛宝琴。但是,当身穿倜傥男装的史湘云出场时,也是毫不逊色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估计有点像这位小哥~~宝玉乱入)

一时史湘云来了,穿着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黛玉先笑道“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湘云笑道“你们瞧我里头打扮的。”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只见他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麀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众人都笑道“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俏丽了些。”

试想,在这“白雪红梅”群艳璀璨的大观图上,如果缺少了点染着名士风采的史湘云的飒爽英姿,那将是多么令人沮丧的事啊!

之后的一段“脂粉香娃割腥啖膻”,曹公对景物的描绘,对环境、色调的烘托和渲染,营造出了一个内蕴丰富、相映成趣的艺术境界。宝琴、黛玉、宝钗三位高手共战诗兴旷达的史湘云,形成高潮。自称“腥膻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的“真名士”史湘云,得以充分展现自己才思的敏捷和高超的诗词联句的造诣。最后“大家细细评论一番,独湘云的多,都笑道‘这都是那块鹿肉的功劳。’”湘云自己的说法更妙,“我也不是作诗,竟是抢命呢”。

狂放不羁、放浪形骸,应属竹林七贤的所谓“名士之风”,湘云对此的认知是很独到精准的——“是真名士自风流”,关键在一个“自”字,自然而然,无故意矫揉造作之嫌。而她的诗意纵横,她的开心大笑,会磁石般吸引你,让你跟她一起欢乐和忧伤,你会觉得与古代的“名士”相聚也不过如此!

三、朱唇掩映她畅快的人性魅力

湘云所到之处,似乎尽染春色。这春色嵌入红楼的缝隙里,哪里都是活色生香。

冬去春来,逍遥自在的大观园的少男少女们又迎来了美丽多彩的夏季。管家人王熙凤因小产后卧病在床,委托探春、李纨、宝钗协助暂管府中事务。

于是,大观园的小姐妹们如鱼得水,拥有了空前绝后的自由空间。又恰逢宝玉、宝琴、岫烟、平儿等同日寿辰,众姊妹便凑趣为众寿星集体祝寿,想放情放性地“热闹”一天。这可是尊卑有序的贾府从来不曾有过的无拘无束的热闹。

贾宝玉提议“雅坐无趣,须要行令才好。”于是,“袭人拈了一个,却是‘拇战’”。史湘云笑说“这个简断爽利,合了我的脾气。我不行这个‘射覆’,没的垂头丧气闷人,我只划拳去了。”探春道“惟有他乱令,宝姐姐快罚他一钟。”宝钗不容分说,便灌湘云一杯。大家轮流乱划了一阵,这上面湘云又和宝琴对了手,湘云输,请酒面酒底。宝琴笑道“请君入瓮。”湘云便道:“奔腾而砰湃,江间波浪兼天涌,须要铁锁缆孤舟,既遇着一江风,不宜出行。”惹得众人都笑了。

宝玉宝钗相“射覆”,本不干她的事,她自以为是想罚他们的酒,反是又罚了自己。结果席上被罚酒最多是这个大大咧咧、多嘴多舌、谈笑风生、朱唇生香的“枕霞旧友”史大姑娘。

这是大观园女儿国最自由欢畅的瞬间,众姐妹忘情地在红香圃里划拳猜枚,饮酒赋诗,“呼三喝四,喊七叫八,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真是十分热闹。顽了一回,大家方起席散了一散,倏然不见了湘云”。

悬念之后,曹公为我们奉上了消夏的极致——惊鸿一瞥、令人沉醉的湘云醉卧图:

……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石凳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她,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

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湘云口内犹作睡语说酒令,樱唇微启唧唧嘟嘟说:泉香而酒冽,玉碗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这段唯美至极的描写直可入画,于天地之间,飞花之中,蜂蝶之畔,何等惬意自在!文中虽无溢美之词,但在那娇憨少女的醉卧沉睡之美中,又融入了自然的和谐之美,连枕头都是脱俗的“一包芍药花”。面对如此如诗如画的湘云,谁能不为之倾倒?!

至此,湘云的“醉卧”,便在这绝美的景致中化为了永恒的诗篇。而在她身上所焕发着的不同流俗的高贵气质,就是自由、豪放的名士之风。

【结语】

在《红楼梦》一众璀璨裙钗中,一反封建贵族陈腐的“繁文缛节”作派的一个是王熙凤,另一个便是史湘云。二人的出现,总会带来不绝如缕的笑声。

王熙凤带来的笑声,虽出自她八面玲珑的心和雅俗共赏的语言,却带着讨好贾母的功利心。

而史湘云带来的笑声,却是因为出言风趣俏皮,真挚无邪,心意明媚,发自真情至性。她的笑声,她的出现,总能冲破笼罩着大观园的压抑沉闷的阴霾,令我们发出一声由衷地赞叹:“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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