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下楼去领导办公室送文件,看到院子里一个中年女性,后边站着个男人,跟同事李哥在说话,她看到我,就朝我笑着招手,我点头回应,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从办公室出来,突然想起是白师傅来了。
“呀,白师傅,你来啦,瘦了,看着好年轻啊,刚都没认出来”我走上前去笑着说。
“是呀,小郭”她回了句,又继续跟眼前的李哥说“做了手术,失忆了,个人家人还认得,村子里的人都叫不上名字,过一阵还有两次手术,以后会好点,慢慢恢复么”,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那男人右手拿个打气筒,头上戴着个深蓝色帽子,一身休闲装扮,脚上穿了个布鞋,有点瘦,就在她斜后边站着,眼神定定的不言语,像个听话的孩子。白师傅穿着红毛衣白黑格纹夹克,紧身牛仔裤黑色短靴,头发丝毫不乱梳得高高的,由于照顾病人瘦了不少,反倒显得年轻,她见人就微微一笑,眼神明亮,透着知足与平和。
白师傅这次是来把自己的自行车骑回家,也是来辞职的。她走到院子角落的一辆紫色自行车前,拍拍上面的灰,从男人手中接过打气筒,给自行车后轮打气,不一会儿,两个轮子都充好了气。她把打气筒递给男人,推上自行车,往大门口走,有同事看到了,就过来打招呼,有个跟她相熟的同事,远远的就开玩笑,“就一步远,还打啥气,推着就走咧”。我目送着她俩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消失在马路上,只剩白师傅如瀑的一束马尾辫在眼前晃来晃去。
白师傅,个子不高,四十多岁,是我们公司请的厨师,全名我还不知道,大家都叫她白师傅,我也这么跟着叫,只知道她家离的不远,每天饭点前她骑着电动车,来做三餐,周末休息。去年十一月的一天,我们在会议室开会,她噔噔噔跑上楼,急匆匆的敲门,跟大家说了句“俄男人被车撞了,还不知道是啥样子,我,我这做不成饭了,你跟大家招呼一声,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声音哽咽,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腿不自觉颤抖着,李哥关切的说“那行,你不管了,赶快走吧,有啥帮忙的就跟我们说啊”,她扭头飞快的走了。
刚开始的一个月,她没来做饭,后来听说她请假一直到过完年三月,厨房的门一直锁着,我们每天只能吃盒饭,或者到外面街上吃,我偶尔去转转,引得菜园后面一阵狗叫。 白师傅在的时候,午餐是扯面、臊子面、饺子、小笼包、米饭、烩饼轮换着,她做的饭都是家常的,没有放很多调料,也没又油又辣,但味道可口,扯面拉面劲道弹牙有嚼劲儿,臊子面肉丁炸豆腐块儿木耳芹菜搭配得当,饺子肉芹菜肉白萝卜肉莲藕换着来,小笼包味道有上学时餐厅包子西施的水准,烩饼吃完稠的把汤一喝那叫满足啊,尤其是米饭的炒菜,烧茄子,那是一道美味,更是我的最爱,外焦里嫩的炸茄子,配着番茄汁木耳葱丝,红黄绿浇在米饭上,咬一口,酸甜里带着香,每次都大快朵颐。还忍不住问她要秘方,我在家尝试着做过几次,但味道差了点意思,不觉感叹做饭是个需要熟能生巧的活啊,每一顿烹饪,从买菜、择菜、洗切、下锅,亦或是和面、发酵、揉搓、蒸煮,每一道工序都蕴含着满满的爱。
听李哥说,她老公被车撞的挺严重的,右边头上现在还是一个大坑,还要继续再做两次手术,也是命大,好多开颅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两说,这情况还好,等慢慢恢复吧,唉,他们家也是够不幸的,去年她自己骑车摔倒了,你看着现在她老公又被撞。丈夫出车祸,她也没了工作,家里断了收入,还要养两个上学的孩子,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但时隔四个月,再见白师傅,她丝毫没有哀怜之气,没有怨天尤人,没有眉头紧锁,只是眼里带着笑,话语里满是希望与感恩。
“估计接下来这一年多也不能工作了,得照顾他,看下次再手术了,估计能好些”,她放在身前的双手握紧又放下,握紧又放下。
“这下大哥可以天天吃你做的烧茄子啦”我安慰着。
“是呀,以前总是感叹没时间给家人做饭,这下可以好好陪他们”她看着老公说。
“慢慢会好起来的”我拉起她的手。
是的,慢慢会好起来的的。 生活中,会遇到像白师傅这样的女人,她们没有读过很多书,也没有去过很多地方,不管在何种境遇下,都勤勤恳恳,努力乐观的生活着,养活孩子,努力赚钱,照顾家庭,她们也许不那么耀眼,却很有韧性,像风雨中的海燕,暴风骤雨打不倒她,反而让她更有力量,也许以后再没机会见到她了,但会记得她,当我站在廊前,看着她和老公远去的背影,心中已有了答案:脸上带笑,眼里有光,心里有爱,所向无敌。
就像杨绛先生所说的,“人能够凝练成一颗石子,潜伏见底,让时光像水一样在身上湍急而过,自己只知道身在水中,不觉水流”,在生活中,我们常常会遇到不顺心不如意的事,在生命的长河中,也会有起起落落、来来去去,面对这种种,唯一能做的就是,学会以平和的心态去接纳,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去面对,然后,鼓起勇气,撸起袖子,坚强的过好每一天,当你一天天踏踏实实的过着,梳洗、走路、买菜、吃饭、锻炼、做家务、照顾孩子,有条不紊,不急不躁,就会发现那些所谓人生中的灰败与无常,就像天上的云,看着看着,越来越远,最后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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