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路上,他问我,有伤到骨头吗?我说“没有”。
“手术室比较凉,不过,挺好” 我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今天是近70年来的最高温,可能达到43度。大家都在讨论避暑问题,手术室里凉快,当然是个好事情。
“如果你冷的话,我会帮你拿个毯子”
进入手术室的通道,自动门一层层地打开,里面确实变凉了。
“看吧,凉了吧”
又进了一个自动门,停下来,到了,目的地就在隔壁。他出去了。我听到隔壁传来很大的,有节律的呼吸声。我想可能还有手术没有完,好像在为病人做人工呼吸。“呼哧,呼哧”振耳欲聋,是很大的呼吸机。让我心情有点儿压抑,好像以前的监狱制造一些哀嚎声,以示震慑。又想,上一个病人垂危了,我接着躺在他的位置上,总有点儿不吉利吧。
我看着最后那道门,心中有了怯怯的感觉,让我想到了地狱之门。之前都是盼望着赶紧把我推进手术室,现在到眼前了,却有点儿望而却步。那道门后面等着我的是什么呢?
有一个男大夫,黑暗中探下脸来,头上包着一个蓝底白花的头巾,一双笃定的眼神,和一副可靠的面容。在我上面说“不要担心,很容易搞定”。这是我这一晚听到的最受鼓励的话了。有人说出来的话不容怀疑,有人说出来的话让人难以相信。这和人有很大的关系。我心想,如果是他帮我主刀的话,应该不会太坏。
后来听到那个呼吸声不见了,但每次有人进来,关门的时候又会出现,我后来留意了一下,发现声音是那个门发出来的,应该是个气压门。关门的时候就“呼哧,呼哧”地压气。
我曾想像动手术的时候,针头在我嘴上戳来戳去,穿针引线,一定会很痛吧!应该会打麻药,麻药也痛吧!其实,麻药怎么都痛不过切割机。人的恐惧是对那些未发生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又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当时被切割机切的时候却一点儿都没感觉痛。
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我看了一下墙上的钟,11点半。离我受伤已经6个小时了,现在才想到我跑着去医院时着急的时刻。早知道要等6小时,何必催我太太和儿子呢?
殷切盼望的神圣手术台就在那最显眼的位置,白底蓝面,分成了四个部分:身体,头部和两臂。应该是方便局部控制。我不想被抬过去,就问了一下旁边的人,自己走了过去。上面有点儿凉,躺在那里有点儿发抖。有人在我腿部盖了个东西,舒服了一点儿。头上有两大盘LED灯,还没有打开,看那规模,如果打开,应该能亮瞎我的眼吧。
人开始进来,里面有一个个头比较高的大夫,头上也围着花头巾。其他人都是单一色的蓝手术帽,只有两个人围头巾,应该是围头巾的人处于主导地位吧?到底哪个是布塞医生呢?我听到那个矮个围头巾的大夫对旁边的人说:“可以开始清洗了,这边很快”。接着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可以听到“啪啪”戴手套的声音,撕包装的声音。有三到四个人活动在左边。右边有三个,其中一个人活动比较明显。脚的部位有两个,其中一个是高个子包头巾的。头部应该有两到三个,其中一个人对我说“往上一点,往上一点,好” ,我就停了下来。我听到一个声音说,“要不要把XX拿过来?” “好,拿过来吧。” 这让我很放心,看样子他们已做好一切准备了。 有人拉过来一个呼吸罩盖住我的鼻子和嘴巴,让我大力呼吸。我按照他的要求尽情地呼吸着,很舒服。我甚至想加上嘴巴,但考虑到没有要求就做罢了。我呼吸着,呼吸着……。
后来才知道,在手术室里我最后的记忆就是那阵呼吸。然后我就失去知觉了,怎么失去的知觉一点儿都不知道。我睡过去了,被催眠了,被麻醉了,也可能被“迷奸”了。
我醒来时,又在一个黑暗的角落。我心想,又要等啊?手术被搁置了吗?这时推我进来的那个护士趴过来,看着我。我问他,还没有做手术吗?他说做完了,非常顺利。我心想,不顺利又是什么样子呢?都是把伤口缝上?顺利和不顺利还不是都要留一个伤疤?后来才知道,缝得好不好是有区别的,这就是为什么枫丹白露医院要把我送到这里来的理由。听说做完手术我很高兴,心中的那块石头也终于偎贴地落下了。
他又把我送回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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