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钟志利把拿着克胡宇娜娜的钱，领着杨艺等人到医院附近的一家酒楼吃了饭，再把分别他们安置在一家旅馆住了一晚，到第二天天亮，各人自行散去。
钟志利醒来吃过早点，已过十点，赶紧往人民医院赶去，到了医院，傻眼了。
护士小姐告诉他，胡宇航转了院，一大早转走的，听说转到了国外。钟志利听完，冲进胡宇航的病房一看，果然人去床空，床垫给收拾得一尘不染。他的电话掉了之后又一直找不回来，作为从小到大的伙伴，他不习惯突然变成单身一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他知道胡宇航父母在国外做生意，转院应该是他父母的意思，国内就一个姐姐在县政府上班，他决心去找她问个明白。
第三天一早，他打了个的士，来在县政府的大门前。付过车费，走到门卫前，尝试着向门卫描述胡宇娜的相貌，特征，却说不出她的职务，单位以及联系方式，他恳求门卫通融一下，让他进去找人。
门卫是个一脸正气的英俊小伙子，随手翻了翻案台的花名册，说没这个人，然后警惕地瞪着威严的眼，象防范坏人一样，让他快快离开。
钟志利叫苦不迭，以前到胡宇航家玩耍，偶尔胡宇娜回来，一直喊她‘娜姐’，却不知道她准确的全名。照胡宇航的名字推猜，说她叫胡宇娜，门卫却说没这人，这可如何是好？他后来才知道，她的全名是胡宇娜娜，至于门卫为什么叼难似的说没这个人，鬼才知道。
他无计可施，索性就在门卫许可的范围外等。等每一个进去和出来的人，一个个甄别。找不到胡宇娜娜问出个结果，他寝食难安。
守株待兔，这办法古老却实用。等待，时间会让一切水落石出，等待，历史会让所有的隐情大白天下。
终于，临近中午，胡宇娜拿着一叠公文袋，与一个秃头矮胖，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匆匆出了政府大门，来到门口排列的停车位准备坐一辆黑色小车离开。
钟志利举起右手，高喊着胡宇娜的名字，冲了过去。
胡宇娜吃了一惊，待看清是钟志利后，让他稍等。然后与已坐进车里的矮胖男子说了几句，又把手里的文件放进车里。黑色车子随之启动，转个头径自走了。
胡宇娜领着钟志利来到政府对面街道的咖啡馆。这是一家上档次的咖餐厅，装饰豪华，精巧雅致，还有驻唱的歌手。临近中午，用餐人多了起来，大厅坐了不少人。驻唱的歌手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穿着松垮的灰色衣服，斜跨着把吉它，低头侧身，唱着苍凉的情歌，象是一个流浪汉在远方思念家乡的情人。
他们挑了角落里的一个三角台，背靠墙角，相向坐下。点了两份咖啡套餐，一杯奶茶。甫一坐定，钟志利就是一顿机关枪式的发问：
“娜姐，老胡现在怎么样啦？醒过来没有？转到哪去啦？我——我怎么联系他？他换手机没有？号码多少？急死我了。”
“他现在正我父母身边，情况还算稳定，需要一段时间疗养。”
胡宇娜娜的话有一丝丝冰冷，不急不躁，不亢不卑，象是一台变声机在播报新闻。
“娜姐，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们不该太贪玩——现在老胡弄成这样，我——我很难受跟自责，你骂我吧。”
钟志利低着头，一脸的悔恨。说完又从裤袋中拿出了一叠散钱，几张大钞，递给胡宇娜娜：
“这是上次带他们吃饭住宿剩余的。”
胡宇娜娜如一尊神像，坐着不动，看都不看那叠钱一眼。美丽的大眼睛渐渐泛起雾白，象是寒冬湖心里的一株牡丹花，听任漫天的风霜悄悄把一切蔓延，逐渐化成冰晶。
“骂——？有用吗？——有用就好了，那我就骂你个狗血淋头，骂你们此刻象以前一样乱蹦乱跳！——可惜不能——”
“——你知道吗？这几年，父母出国后，宇航一直由我照看。他听话，乖巧，懂事，即使有时顽皮，也很尊重我，听我的话，而且懂得关心我，我们相倚相靠，姐弟情深。父母知道我们在国内生活得很好，也特别欣慰——”
说到这里，胡宇娜眼里的雾白象是经过雷电的恐吓威逼，转成了乌云密布，一幅大雨倾盆前的踌躇。
钟志利知道她即将说到‘但是现在’，也是既难受又一副惭愧心情，不知从何安慰，下意识推了推放在台面的那叠钞票。
“他现在除了能认识我跟父母亲，其他人全失去了记忆。医生说是毒性深入脑髓，影响了中枢神经，只能慢慢清排，慢慢康复。能否恢复正常，看他自己的造化，他——他成了半个植物人！”
说完，胡宇娜娜终于泪眼婆娑，那株湖心挺立的高雅牡丹象是受到烈曰的暴晒，不再冷傲地坚挺，脑袋蔫蔫的耷拉下来，旁边的冰晶溶化成冰水，汇流成大小河溪，沿着美丽的脸颊，一发不可收拾，倾泄而下。
“娜姐，别——别——别哭——”
钟志利想不到一向高冷美艳的胡宇娜娜，说哭就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胡宇娜娜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默默泪流满面。咖啡厅里的驻唱大概累了下场休息，音乐换成了播放英文曲，大屏幕上一个皮肤黝黑、几乎裸露上身的鬼妹拿着风麦，张着扁厚大嘴巴，合着音节拍在疯狂摇摆，象是对胡宇娜呐喊嚎叫，又象是在无情欢跳。
钟志利默默地吸食着咖啡，他同样难过，却知道此时不能陪着胡宇娜娜垂泪。为什么？他只是凭直觉，伤痛过后的补救才是关健。而且，眼泪多是脆弱的表现，对他而言，是马后炮于事无补。
“娜姐，我想知道胡宇航的联系方式——”
钟志利看到胡宇娜娜哭过一阵，情绪稍稳，钟志利想起彭巧英来，想起她应该比自己更关心着急这件事。
“——那个女孩，就是在医院门口长头发那个，叫彭巧英，跟老宇好象印象不错，老宇对她也是一见钟情……”钟志利补充道，他觉得老胡的喜欢，胡宇娜娜也有权知道，说不定对他的病情好转有帮助。
“彭巧英？——彭——彭——巧——英。”
胡宇娜娜反复咀嚼似的念着，忽然抬起头，象是有了重大收获似的，用双手紧紧摁着小锤的左手，美丽的丹凤眼一片急切，问小锤：
“我弟就是为她受的伤对吗？他是为她采摘那朵花受伤的，你告诉我是不是？小锤？”
钟志利给一双女孩手摁着，但觉入手软绵温滑，象是给一团吸饱温水的海棉压着。不由脸上现出一丝尴尬，脸上飞红。
胡宇娜娜反应过来，忙缩回手，说了句：“对不起。”
钟志利想起医院门口彭巧英把自己递给她的野花狠狠踩在脚下的情景。胡宇航确实是为采这支野花给蛇咬伤，但由此断定胡宇航为彭巧英受伤，好象又过于勉强。毕竟没有人强逼着他跑去采这野花，彭巧英更不知情，这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自愿行为。
他不知道说是好还是否定好，胡宇航出现这么大变故，成了半个植物人，说跟彭巧英无关，显然自欺欺人。而且，胡宇航为了彭巧英甚至舍得送他珍藏已久的名画，那可是他垂诞已久，却无法到手的珍品，胡宇航对彭巧英的看重可见一斑。
“你不说我也知道，看她在医院的神情，我弟准是受她蛊惑，才跑去荒山野岭受的伤，这个骚狐狸精，一看就不是好货！”
胡宇娜娜坐直身子，咬牙切齿，高冷的面孔变得无比怨恨，陷入一种激愤的状态。如果此刻彭巧英在眼前，难保她不会扑上去拚命。
“也不是，娜姐，老胡的情况我也有责任。现在，我想知道怎么找到他，去看看他。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这很重要，好吗？”
胡宇娜姐恢复了高冷的神情，象是坐在政府的办公室里，面对着平常来访者的问询，表现既官方又有点不耐烦。
“他目前失忆，人也在我爸妈那里，我想，现在并不适合去更多的打扰，他需要的是静养，静养，懂吗？”
“ 可是——“钟志利犹豫着。
人生多的是反复无常，悲多欢少。钟志利想，爱情更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际遇，老胡能遇到真爱，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幸事，但在胡宇娜娜的眼里，成了洪水猛兽，成了一切不幸的根源。而且，她似乎对彭巧英抱有很大的成见与反感。他相信老胡本人也是乐意为彭巧英付出所有。如果换成我，也会很乐意为喜欢的人做任何事，不管受伤，还是死亡，都是一种幸福，无怨无悔。作为亲人，应该的态度是祝福与帮助，但现在，显然是一种奢望。
“没有可是，等他完全康复，我会通知你，就这样。”
胡宇娜娜整了整衣䄂，站了起来，抬腿准备离开。
“娜姐，这钱你拿着。”
钟志利赶紧把放在台上的钱拿着想追上去。
“不用了，当餐费。”胡宇娜娜说完，人已到门外，钟志利站在门口拿着钱，望着她快步离开，失望写满脸上。
“先生，你的——”
咖啡馆的服务员一看他们都要离开，赶紧过来收钱。
钟志利从手里的那叠钱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匆匆扔在他手上：
“ 不用找了。”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服务员一秒变得笑容可掬，鞠躬欢送。
门外，人来车往，太阳静静的晒着，街道泛起白光，有一阵阵的热浪迎面扑来，钟志利亳不犹豫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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